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西路军里,平庸的张庆吃穿没难为着弟兄们,后来在京里,京城的禁军也能勉强过得去。
木子以为大宋的军队都是这个样子,虽然紧巴了一点,虽然被文臣动辄训斥看不起,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直到看到密州营里的那些人,他知道自己错了,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猪狗不如。
地位低是一回事,低到猪狗不如就是另一回事了。
来到这里两年,木子一直都没法真正融入这里,他总是习惯俯视这里的一切,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决定要做一些事不是因为多崇高的理想,而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既然回不去了,就做一些事吧。
密州营里住了两天,他听到了许多叫花子的声音,这些叫花子把他当做救命稻草,当成观音菩萨,他们渴望热烈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大宋在京东东路有禁军五万,当然了,实际上有多少没人知道。
这次大人们也想让木子折腾一下试试,除了不能动的驻扎部队,剩下的都统统赶来了这里。换句话说,密州大营里住着整个山东禁军多余的垃圾。
垃圾们的惨状破坏了木都头刚上任的好心情,他总不经意间想起那些寒风里的破衣裳,那些颤抖的身影,那些挣扎的眼神。
要做的事太多了,木子自认没有改变天下的能力,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是要做一些的。
当初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让大宋能少受点窝囊气,现在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更难的多,因为你不能指望一群猪狗不如的人有为国捐躯的觉悟。
秀才来了,清清亲自端来两杯茶,把空间留给二人。
“木帅,大营里情形如何?”,跟大宋绝大多数文人一样,秀才对武人天然排斥,今天问一句更大的原因来自于木子是他尊重的人。
木子不太客气的反顶了一句:“秀才,你当初也是西路军中的一员”。
秀才当初在西路军里确实有些孤傲不合群,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弟兄们的。
离开西路军后一年多,现在却又蜕变成鄙视武人的大宋文臣了,果然环境改变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
秀才没在意木子的态度,他对木帅很了解,知道他看不得士卒凄惨。
“木帅,从州里挪用粮食物资会有后患的,朝廷对此戒备甚严”。
木子点点头,他知道秀才是好意提醒,说起来挪用物资秀才这个通判责任更大,他毕竟还是编练使,秀才这个通判不但没阻止知州的举动,还是直接经手的人。
“不妨事,朝廷不会怪罪,过几天帅司调拨的军资来了补上便是”。
秀才担忧的问道:“帅司仓司若是拖延推诿呢?”。
近两万人吃喝穿用可不是小数目,短时间内行,真要让密州长时间供应,能把密州府衙都吃掉。
木子自信的道:“放心,必定会很快交付的”。
这一点是有自信的,还是那句话,他赶走了原来的将领没把事情搞大,这事儿已经给了他们面子了,如果军资上再搞事情,真当木都头是泥捏的?
别忘了,他是政事堂和枢密院共同签发委任的编练使,相公们支持加上本身又得陛下看重,在京里那也是有字号的人,真要发了疯闹事,一个京东东路安抚使司未必能扛得住他。
秀才放下心来,虽然他在穷乡僻壤做个小知县没什么内幕消息,但一直以来对木子的信心比他本人还足,既然木帅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木帅,按惯例,知州上任要做些事情的……”,秀才小声提醒道。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说直白点就是立威震慑下属和在百姓们面前刷存在感,告诉所有人本官是新来的老大。
木子上任把事情丢给秀才自己去了大营,这怎么能行?你好歹还是一把手呢。
“通常要做什么?”。
秀才道:“大概就是盘查官库,视察州学,再就是重新审理犯人,不过审理犯人的不多”。
木子明白了大概套路,盘查官库,当然是看看有没有盗卖国家物资的。
视察州学就是做个样子,顺便给拨些钱粮,表示领导对教育的重视。
至于审理犯人当然就是看看有没有冤假错案,要的是为民申冤的名声。
审理犯人的少也有道理,你审出了冤案等于打了前任的脸,这事儿有点忌讳,所以大多不干。
官库木子懒得查,因为秀才刚从那里调运了物资,以他的脾气,如果真有什么事早就说了。
视察学校就算了,木子对这些纯粹的表面功夫没兴趣,更没兴趣去考校那些所谓才子的之乎者也。
倒是审犯人这事儿挺有意思……
“明日本刺史要巡视牢房,看看有无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