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两道陷阱,并不能消灭所有的敌人,却给了西凉士兵心灵上的致命打击。像细密的渔网将湖中的大鱼一网打尽,通过两道死亡关卡之后,原先浩浩荡荡的一万骑兵已损失大半,侥幸存活下来的也已狼狈不堪、胆战心惊。
脚下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坍塌,西凉士兵早已被死亡吓破了胆,以媲美蜗牛的速度战战兢兢地朝前挪动着。
谁说见惯了生死便不再惧怕死亡?没有人愿意死,尤其是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去,更是诚惶诚恐抗拒着死亡的突袭。
好在第二道陷阱之后,地面再没有什么变化。大概是西凉军来得太快,南夏的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准备第三道防御。
无论是蜗牛爬还是乌龟爬,西凉的军队终归还是一点一点在前进,与南夏军队的距离也一点一点在拉近。
当陈安海终于随着队伍绕过那道土墙,看清楚墙后面的情形时,那感觉真可以说是怵目惊心、毛骨悚然、一言难尽。他万万想不到不过一墙之隔,竟然是冰火两重天截然不同的情景。土墙前是雄心壮志的激昂雄师,土墙后是惨不忍睹的阿鼻地狱;前一刻还风驰电掣、所向披靡,后一刻便危在旦夕、命丧黄泉。
陈安海本以为这次上面派他领军,是给他一个十拿九稳的立功机会。这南夏军连吃败仗,早就丧失了斗志,战斗力极弱,他这再乘胜追击,来一场唾手可得的绝对胜利,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没想到现实却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原本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和自我陶醉的臆想冲得晕头转向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看来南夏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背水一战,这必将是一场硬仗,他必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才能保证立于不败之地。
他立即下令军队暂停前进,就地整顿。
西凉军队在离南夏军队三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列队排阵。打头的仍然是骑兵,然后是步兵。步兵中,持长枪长刀者在前,持手刀者最后。西凉是进攻的一方,采取的是正面突破,快速攻击的战术,靠得就是猛冲猛打,不给敌方喘息的机会,一举拿下。
而对面的南夏,从一开始就整顿待发,坚守在那个位置,队形是早就列好了的。此次的陆地作战,骁箭营的骑射手便有了用武之地。队形前方是骁箭营的骑射手,每位骑射手身旁还站了一个身背弓箭,腰挎长刀的士兵;中间是抚羌军的陆战军,擅长近身搏斗;最后是骁箭营和抚羌军里的体能最佳者,负责补充战力和营救同伴。御西军的战斗力太少了,再经不起任何损伤。
经过一段时间的踯躅,西凉似乎确定了接下来的路途没有了陷阱,渐渐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两军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小。
面对西凉小心翼翼地试探和一步一顿地逡巡前进,南夏方面似乎要沉着冷静得多。数万兵马列队阵前,犹如生铁铸就的雕塑,在秋末冬初的凌冽寒风中纹丝不动。坚定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西凉士兵,无喜无悲,看不出波动,仿佛眼中所见不过一群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撼树的蚍蜉。
在阵列中央的指挥者,冷峻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镇定自若,波澜不惊地注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越是这样紧张的时刻,越要冷静以对,任何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影响对战局的判断,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有可能铸成不可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