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米宽的小河,一眼就能看见对岸枯草堆下半嵌半露在泥土里的鹅卵石。
对西凉军来说,几里宽的界河他们都打过来了,这么点距离,根本不看在眼里。况且现在正值冬季,水位很低,直接淌过去,大概也就堪堪没过马的小腿。
主帅一声令下,西凉骑兵率先行动,骑着马,沿着河岸铺开,晃晃悠悠地下了河。
刚一入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马却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激得浑身一哆嗦,嘶鸣起来,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马上的士兵连忙拽紧缰绳,稳住马匹,深一脚浅一脚,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动。
阳光洒在河面上,泛起点点星光,好像河水里有什么反光的金属似的。可西凉军队一下水,马蹄反转,河里的泥沙被带起,本来就有些浑浊的河水更加污浊,入眼尽是青黑色的浓浆,就连飞溅起来的河水也像变了质的果汁,粘稠粘稠地挂在马毛上,慢吞吞地往下滑。
队伍有点乱,但还不至于散。后面的骑兵紧跟着相继下了河,慢慢往河心移动。
就在这时,已经慢慢接近河心的人马却忽然骚乱起来。战马激烈地嘶叫,不是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就是站立不稳带着马背上的士兵一起轰然倒下,污浊的水花高高溅起,打湿了他人的战袍。
倒下去的战马和士兵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哀嚎,水不深也不急,可他们就是无法重新站立起来,只能不断在水中扑腾。
若只是一匹两匹战马摔倒,还能解释为意外、凑巧。可接二连三地越来越多的战马纷纷倒了下去,这不能不叫人怀疑其中必有蹊跷。
为了尽快渡河,西凉军散开了队形,沿河岸排开,绵延数里,依次过河。而此刻数里长的河道中,到处是落水的战马和士兵,在青黑的河水中翻滚,嚎叫声连成一片,和水花击打的声音融为一体,唱响一首悲壮的咏叹曲。
渐渐地,那些摔倒进水里的人和马,静静地躺在水里,不动了。混乱中的士兵们发现,原本乌青的河水竟慢慢变成了酱紫的颜色。
“河里有暗器!”终于有人发现了机关,喊了出来。
先前的那些士兵不是不想告诉同伴,这水里竟然埋着刀剑一般的利器,只是他们一倒下便已受伤,一张嘴河水就灌进口腔,他们想说说不了,想喊喊不出,只能不停地挣扎,却越挣扎,越受伤,最后只能无力地躺着冰冷的河水里,任由河水带走血管里的血液,等待死神来带走他们。
随着那声喊叫,士兵们纷纷跟着叫嚷起来,于是“河里有暗器!”这句话便回音又像涟漪一般在整条小河里此起彼伏的荡漾开。
消息传到栗正明那里,他立即下令所有士兵退回岸上。他坐在马背上,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没想到傅洛恒竟然在这里摆了他一道!难道这条不起眼的小河,竟成了他们过不去的坎了?
如果坚持从这段河流淌过去,那必然会增加士兵的伤亡,况且谁也不知道南夏到底在这河道里埋了多少凶器。
从界河岸边行到此处,这短短的几十里路走来,西凉已经损耗了太多的兵力,从刚出征时的三十二万人,到现在仅仅只剩二十万人。虽然看似与御西军的七万人相比,西凉仍然占据强大的优势,可不要忘了通汇关还有整整十五万南夏军以逸待劳,尚未动过一兵一卒。
栗正明思索了片刻,便决定让军队转移,沿着河岸另找过河的安全区域。
若是从高空俯瞰,二十万人马就像一股比那河水还要污浊的巨大洪流,沿着河岸伴着河水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