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人避她如避瘟神,南夏军见她也如同见了鬼。
都同样穿着南夏的军服,头盔下只露出狭窄的空隙,暴露在外的面孔上溅染了敌人的血液,无法看清面目,只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像利剑一般,闪着危险的寒芒。
林昭原的运水部队责任重大,虽然推着笨重的水车,可是兵士们一点没有缓下脚步。五百辆车每车五人,五千人分为两组,一组赶车,另一组护卫,轮流赶路。
出城的路畅通无阻,取水地点在离城二十多里外的界河分支。将每一辆车都装满水之后,军队又连忙往回赶路。这一来一去最少需要两个半时辰。早一点赶回去,便可以早一点缓解城中的疫病危机。
他们不知道,在回城的路上,有一支西凉军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正在等待着他们。
陈安海的一万人马埋伏在离城十里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不大的小树林,道路穿林而过,正是个埋伏狙击的好地方。
东城门外有莫威的一万人驻守,可以牵制城中守军。就算南夏派出军队接应运水部队,也必须先和莫威的一万人在城门口展开一场厮杀,除非歼灭莫威的一万人,才有可能赶过来救援运水部队,而这中间的时间差,足够陈安海对运水部队进行围剿灭杀了。
林昭原的五千人马押着运水车,在回城的路上疾行。他们路过了先前的运水部队遭遇西凉军截杀的地方,也就是岳青带领一千骁九营骑兵与运水部队合力击杀西凉先遣部队的地方。
被枭首的西凉士兵尸体早已被付之一炬,这里还残留着燃烧之后留下的余烬。
林昭原看了看那块明显燃烧后呈现焦黑颜色的土地,他虽然没有亲见,却早已从归来的骁九营士兵口中听到了消息。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岳青在战场上竟是如此的生猛彪悍,想起了当初见她单手捏晕了都应德时的情景,他笑了起来,真想亲眼见识见识战场上的她是怎样的威风八面、横扫千军。
他这个无中生有的“兄弟”还真是个神秘而有趣的人,像一本经年的旧书,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而一旦你翻开它,总能在下一页里发现你不曾见过的秘密。
“林校尉,心情不错呀,想到啥了?”他的副手骁八营的统领王洪光问他道。
林昭原瞄了他一眼,浅笑道:“没什么,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能让林校尉都认为有意思,看来这个人确实是十分有意思。”王洪光说。
“的确很有意思。”林昭原道。他决定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要和岳青结拜,成为真正的兄弟。他甚至开始幻想,有了这个有意思的兄弟后,他的生活也会跟着变得有意思起来,就算是回到都城,也不觉得那么无聊乏味了。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打起精神,这一路未必风平浪静,没有回到城里之前,绝不能掉以轻心。”刚刚还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突然就转变画风,严肃地吩咐下属谨慎小心,看来岳青对他的信任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天越来越暗,上空的黑云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沉甸甸地悬在头顶,看样子,十有八九会下雨。
林昭原收回仰望的目光,心里想着:下雨好啊,下了雨,城里就不愁没有水了。
“弟兄们,加把劲儿,脚程快一点儿,看样子快下雨了。”林昭原扭头,大声冲队伍喊道。
五百车水对于四十万军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取这一趟水,中毒事件一日没有解决,城中的毒源一日没有清除,他们就不得不来来回回不停地奔波取水。这其中的艰险,自不必说,每一个战士心里都很清楚,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过了前边这片林子,离城就更近一步了。将士们都不再说话,闷头推车赶路。林子不大,稀稀拉拉不多的几棵树,叶子都掉光了。天本就阴暗,这林中的树木在天光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片死寂,更显得凋敝萧瑟、枯槁落寞。
车轮咕噜咕噜转着,碾在泥地上,碾在残枝败叶上,声音分外清晰。
军人对于未知的危险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自打进入林子,林昭原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正想提醒众人,已经来不及了。
急促的脚步声,刀兵的撞击声,铠甲的摩擦声,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杀!”林子四周蹿出一支西凉军队,不过眨眼间便将运水部队困在中间,四四方方围了个滴水不漏。
一万对五千,实力对比太明显了。
“弟兄们,杀一个值了,杀两个就是赚的!”林昭原一边抽出佩剑,一边鼓舞士气,“城里的病人还等着这水煎药救命呢,赶紧收拾了这些垃圾,把水送回去。”
陈安海不屑地看着包围圈中的南夏士兵,还有那个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的领头,听他口出狂言,竟将他们比作垃圾,心生不悦,傲慢地说道:“送到嘴里的肥羊,一个不留,全都宰了!”说着手一挥,拔刀带头冲了上去,他要亲手砍下那个年轻将领的头颅。
“杀!”双方士兵纷纷拔出武器,向对方冲了过去。
“保持队形,集中起来,不要散了。”林昭原喊道,他们人少,一旦被冲散,很容易被分化消灭。
然而真的打斗起来,谁还顾得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