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目光幽深如海,就这么看着太子。
太子一磕到底,却是再没直起身子来:“儿子错了。”
太子这般,竟是语气诚恳得再是不能再诚恳。太子如此诚恳,反倒是叫人有些心疼起太子来。
太子从小虽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可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从未曾吃过苦的。就是圣上偏爱李泾的时候,对太子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曾说过太重的话的。太子这般跪在地上,且在寒风之中跪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况且太子此时看着……几乎就是行将就木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认命了。
而越是这般,便越是叫人觉得心酸。
圣上看着太子这般,也不知心头有没有动容过。不过最后却是只又问太子:“你几岁获封?”
“十岁。”太子轻声答道,不知何故却是有些感慨。
“至今多少年?”圣上又问。
“一十六年。”太子语气更为感慨。
“当时朕是如何立你的?”圣上又这般的问了一句。
太子抿唇不言,最后苦笑一声:“父皇别说了,儿子羞愧,竟是不能再答。”
圣上却是置若罔闻,只又继续说下去:“那时你生母去了,你年岁太大,皇后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将你记在名下。朕怕你受委屈,故而便是与你皇祖父请封,让你皇祖父册封你为皇太孙。那时你年岁不小了,想来也是该记得的。”
“儿臣记得。”太子再答话之时,语气之中竟是有了哽咽之音。显然圣上这话对他却是触动极大。
“朕觉得你敦厚老实,又肯努力,且又仁爱之心,对弟弟妹妹诸多谦让包容。即便是他们不喜你,你与你来往,你也是半点也不曾抱怨,是个好兄长,将来必定也会是个明君。”圣上缓缓的说着这话,面上神『色』颇为感慨,看着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走不出来了一般。
“朕在你获封之后,怕你没人照顾教导,朕也没功夫教导你,故而便是将朕的老师都是调遣到了你身边,亲力亲为的教导你一切。做你的老师。”圣上『揉』了『揉』眉心:“朕从未有过废太子之心,可是你却……”
“这个位置本就是你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可是你竟是就那般的等不得了?”说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圣上面上那种冷酷无情的东西又回来了,目光也是幽深起来,审视太子根本不像是审视自己的儿子。字字句句都是凌冽『逼』人:“身为儿子,你不孝,生为臣子,你不忠。你的学问,你的本事,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早知你如此,朕倒不如教养一条犬!”
许是太过恼怒,圣上半点也压不住火气,忽然扬手就将手中的暖炉直接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圣上纵是上了年岁,力气和准头也在那儿摆着。暖炉直接就砸在了太子的肩膀上。
太子直接疼得一缩,好半晌都是没缓过劲儿来。暖炉里有炭火掉落出在,散落在太子身上,瞬间就烧了衣裳,发出了难闻的气息来。
太子却是并不曾躲。更不曾将炭火抖落开去。
最后太子抬头看了一眼气得直喘气的圣上,倏地苦笑了一声,又重新磕头:“父皇您教训得是,儿子不忠不孝。竟是猪狗不如。儿子如今不敢狡辩,只求父皇莫要牵连儿臣妻儿,儿臣之错,让儿臣一人担着就是。”
太子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那炭火终于燃烧起来,一下子就点燃了衣裳冒出了火苗。虽说冬天衣裳厚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烧到了皮肉,可是却也是吓人。
圣上无动于衷,宫人们倒是都吓得不轻,呼呼啦啦的忙都跪下了。
而太子也是极其能忍耐,圣上不说话,他便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哪怕是真烧起来了,也是无动于衷。
父子二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惊人的相似。
烧到了皮肉时,太子疼得一哆嗦,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最终太子还是一动不动,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看着越发恼怒,圣上最后冷冷的起身,而后扭头就走,而后走了两步,又吩咐有一句:“带下去关着。”
圣上这么一走,太子登时疼得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一抬头脸上全是冷汗,开口时也是声音嘶哑隐忍:“快。”
宫人这才忙手忙脚『乱』的去帮着太子将身上的火都扑灭了。而后又将太子扶了起来,将太子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太子宫。
跪了这么久,太子显然已经是直不起身来了。
而圣上则是径直去了卫皇后的栖凤宫。
而此时,卫泽却是已经带着谢青梓走在了出宫路上。
“哥哥他怎么就回去了?”两人都不说话的这么走着,谢青梓忍不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