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大戏已经拉开好久了,一身夸张打扮的的花旦和小生正咿咿呀呀唱着,演的是梁祝,情节唯美动人,又是讲的群众喜闻乐见的爱情故事,大家都很是捧场。
尉雪靖无心观赏,之前父亲的嘱咐犹在耳边。
国力衰微,皇帝将全部希望系在了所谓的修真者身上,他年轻时也是聪明绝顶,未必不懂修真者所求早已不在凡间荣华,什么声名利禄,根本不值得他们为此拼死拼活。而这群享乐惯了的皇子皇女中,却也没几个争气。
更何况现在还来了个劳什子国师,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来历不明的国师使的不是正常的法子,她自幼跟随凌云阁若虚道长修炼,从未见过那样的路数。可皇帝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江山宁愿与虎谋皮,这太平的假象维系不了多久,迟早要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被戳破。
她是同龄人里最出息的,小小年纪就达到了金丹期,金丹像是一个门槛,筛掉了无数平庸者,包括那位不尴不尬的太子——他入门最早,却直到现在还卡在筑基后期,也难怪皇帝对其他皇子的偏爱愈发明目张胆。
若虚师傅曾经对她说,只要她肯用功修炼,终有一日能成大器。父亲心心念念地期待她建功立业,让平阳王府受到更多盛宠,可他不懂,如今的盛宠只是一枚危险的定时炸弹,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她单手端着一只夜光杯,里边盛的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度数极低,她已经喝了许多杯了却毫无醉意,微微仰起头凝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含着水光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亮得不像话。
筵席的另一边,皇上最为疼爱的三皇子尉昊扬正郁闷地从京都贵女们的纠缠下逃离开来。
他今夜烦闷得很,也许是因为适婚年龄快到了,父皇一定会给他安排身份最为高贵、举止最为端庄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前往聊城在即,他隐约猜到那儿的情况不像上报得那么简单,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平定动乱,取得那群老家伙的肯定。
朝他敬酒的一个接一个,有希望将自家女儿嫁给他的——朝中有哪个大臣不是挤破脑袋想和他攀上关系呢,有意味不明前来祝贺平安的——已经有传言说父皇意欲改立太子传位于他,他的哥哥们想来早就坐不住了。
他的酒量很好,被灌了一杯又一杯也尚能保持清醒,可他倒宁愿自己醉了。
夜风吹得他一激灵,明明是暖风,可他却莫名觉得通体生寒。他不耐烦地抬起头,视线正对上天幕中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啊,原来这是满月,于是他终于想起来,今日竟是中秋。他忙碌了一天,应酬了一天,现在才发觉原来竟是中秋的缘故。
盛装华服的人们把酒言欢,吟诗作对,借着这片月下清辉欢笑纵情。台上的戏还在若无其事地唱着,而他从头到尾连一眼也无暇顾及。
帝王家的孩子哪有谁能真的无忧无虑享受这样的热闹呢,无非只是漩涡中心的人们争权夺利的一个好时机罢了。他一边对这样的行径嗤之以鼻,一边却不得不融入其中。
真可惜啊。
微微眯起眼睛,那明黄的圆盘就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要把那月亮刻在脑海里似的。
他的一生中,能有几次看到这样圆满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