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石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推着石磨,一边寻思着明日给岳父母家带些什么,原来的大凤娘从不张罗回娘家,李氏娘家有两个哥哥,可两个嫂子是不好相与的,恨不得把她卖了换银子,哥哥们能做的就是让她自己找个吃饭的人家。小李氏的娘家在县里,兄弟都是混街面的,两个妹子也是嫁到了市井人家,去年,小李氏刚嫁过来时,二石和她回过一次,一大家子没个正形,喝了酒又是吹牛又是互骂,最后竟然打成了一团,真够让人恶心的。
这个青家可不一般,成亲那日喝酒,二石看他那几个兄弟可都是明白人,青老娘也是个厉害了,硬是辖制了纨绔性子的青老爹一辈子,靠着娘家的几个兄弟,挣下了一份家业不说,几个儿子没一个在土里刨食,这两亩水田的嫁妆就是给他的一个下马威,明日自己定要好好应对才是。
明日一早,先去县里买上一条肉,再买上一斤糖两份点心,其实二石觉得,今天大妮儿做的这发糕就很能拿的出手,只是不敢提,怕青安以为自己要省钱,对她娘家不上心。
此刻,青安把自己关在灶房,先在橱柜下挖坑把剩下的30多两银子埋好,然后,把藏在空间里的那袋杂粮移出来,放在橱柜里,今天这灶房就她和大妮儿来过,大妮儿是个被打老实的,从不敢多问多想,只知道听她娘的话、给她娘好好干活,就能不挨打挨骂还能吃饱饭,她不像二妮儿,长得好还会绣花能挣来铜子,得她娘的看重。
青安泡上一碗红豆和一碗大枣,这大枣是山上的野枣,去年青氏和大妮儿趁着村里人秋收时在山上好不容易背回了两背篓的青枣,又是洗又是晒的,最后还是让冬宝装走了大半给李寡妇家送去了,剩下的青氏藏起来了,一冬天也没让冬宝看见一颗,连每年都上山摘的野梨也没去摘,青氏每年都会在菜窖里冬藏很多的野梨,冬日时熬些梨水给大人和孩子解解馋,冬宝也爱喝,隔三差五的喝上一回。
今年有二石在,能背回更多的大枣和梨子了吧,以前看二石从早忙到晚,就知道是个勤快的,可看看这两天的表现怕是个酸脸的,不行,明天的嘱咐嘱咐他,到了青家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出了灶房,青安摸了摸院子里晾晒的被单和衣物,夏日的烈日下都晒得干干的了,拆洗的被褥和衣物都是大凤她们几个孩子的,也不知几年没拆洗过了,不仅发霉还有一点酸臭味道,一进她们房间被熏得一个倒仰。
大妮儿她们用的被褥一床是她的新陪嫁,一床是她当年嫁给赵冬宝时的陪嫁,赵冬宝死后,他盖得被褥给二根留下了,青安盖得被子留给了大妮儿她们,大妮儿她们姐弟原来的被褥让她给重新做成了个厚褥子,又把赵冬宝平日里不大穿的旧衣裳撕成布条,留着打补丁用。
青安把晒好的被单被套和衣物都拿到大妮儿的房间,对着盘腿坐在床上的二妮儿道:“二妮儿,你把手里的活计放一放,先把大凤她们的被褥做上,然后把她们衣裳破漏的补补,实在不能补得,留着糊鞋底,回头把你和大妮儿旧衣裳捡出几件来,给大凤她们换洗着穿。”看着二妮儿嘟起的嘴巴,只得安慰道:“好了,别噘嘴了,娘过年给你们做新衣裳。”
“娘,这么多活计,我自己可做不完。”二妮儿忙道。
“行,回头让二凤给你帮忙,你也别不愿意教,这么一大家子人呢,靠你一个人缝缝补补的,累死你也干不完,再说了,你不绣花挣银子了?”二妮儿这孩子,小心眼小聪明是有,就是眼界低些,不如二凤是个心里明白有心机的。二石的几个孩子就二凤像他,大凤是个有担当的,也护着几个弟妹,三凤看着是个傻乐了,却也是个心思细腻有情有义的,四凤是个馋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吃上了,性情还看不出来,拖油瓶刘美美就是个笨的,事事要人提点还不长心,墙头草一样的性子,万事还没个主意,平时就是三凤的小跟班。
一天时间,几世为人的青安早把几个孩子的性情摸透了。
等二凤把鸡蛋买回来,青安已经和好两盆的面团了,两斤面粉兑上两斤玉米面,留下一斤面粉留着晚上做糕点,青安明日回娘家,打算自己做上红枣糕和红豆糕带回去,二石听说不用去镇上买糕点,喜得跟捡到钱一样,磨盘被他推得呼呼响,把红薯干磨了两遍。这红薯干一早上切得薄这会都晒干了,磨出来能有半盆粉,晚上加上水过滤一下,然后静止一夜,水和淀粉就分离了,再把水舀出去,把淀粉晒干就成了。这淀粉头一次做,青安也不敢多做,总的让二石看到成果才能放开手脚不是。
晚上这一顿鸡蛋角瓜韭菜馅水饺把一家子撑得走不动道,一家子在院子里纳凉消食,青安带着大妮儿在灶房里做糕点。大妮儿人老实,以后出嫁到了婆家怕是这糕点方子保不住,青安一直惦记着给她找个简单的人家。今天包好饺子,二石让三凤给谢大郎兄弟送水饺倒是让她眼前一亮。谢大郎的娘是赵氏族人,是家里的老大,下面一群弟弟,平日仗着家里父母的偏疼,把几个弟弟欺负的狠了,是个掐尖要强的阴狠性子,做姑娘时的名声很不好,先是嫁到县里的外来脚夫崔家,生下了崔康健,在崔康健5岁时,崔脚夫出门后再也没回来,估计是烦了大郎娘,在别的地方重新成家了,抛下了这娘俩。大郎娘把崔康健扔到县里,自己带着两亩嫁妆田回了娘家,在娘家欺负弟妹和侄子侄女,娘家不肯容她,不到两个月改嫁了村里的外来户谢玉桢。谢玉桢是随父母逃荒过来的,一路上,两个姐姐都被卖了,刚在上河村落脚,爹就病死了,娘回头就到县里的富户做了妾,又生了两子一女,也不再联系他了。谢玉桢年轻时饿狠了,身子骨不太结实,娶了谢大郎的娘后又是拼命干活,等谢二郎生下才没到百天人就吐血死在地里了。谢大郎的亲娘守了一个月,就带着自己的两亩嫁妆田改嫁给了下河村的冯大个子,冯大个子的婆娘生老三时没的,老三小,怕养不活,就娶了还奶孩子的大郎娘。大朗娘嫁过去后不敬公婆,跟妯娌拌嘴打架,欺负前头的孩子,被冯大个子狠狠地收拾了几回,最早先是把腿打折了,只能在家喂养刚出生的冯家孩子,后来因为不干活被打断过肋骨手骨,据说因为大郎娘骂人和说闲话,有一个月天天被冯大个子甩耳光,一只耳朵都打聋了,就这样过了一两年,大郎娘算是老实了,又生了两个小子,从此安心的和冯大个子过日子,把先头生的几个孩子都撇到脑后了。
谢大郎娘走的时候,大郎才6岁,他的几个舅舅不愿沾手,装作不知道,也不理会。后来,还是县里的崔康健提了半袋子的红薯上门。12岁的崔康健还没锄头高,大郎娘走后,就靠街坊邻里给的饭饥一顿饱一顿的慢慢长大,后来就在界面上混着,谁家红白事跟着凑热闹帮闲的混饭吃。12岁的崔康健带着6岁的谢大郎在村头开了一亩荒地,又在村里的人家要了点红薯苗种上,到秋也收上了300来斤的红薯,秋收时,崔康健帮着挖了个不大的菜窖,又上山打了一个月的柴火,那年冬天,谢大郎和谢二郎才没被冻死饿死。
这些年过去了,谢大郎拿崔康健当父亲般敬着。现在,谢大郎14岁了,崔康健20岁了,一想到大哥没房没地的娶不上媳妇,八成要等官配了,谢大郎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这些年,谢大郎开了5亩荒地,前年刚养成了荒田,还有两亩荒地种红薯当口粮,家里还有些铜子,他估摸着,再过两年,把这荒田卖了,哥俩再做工挣点,怎么也要在谢康健官配前把媳妇娶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