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果然被恶心到了!
她恶心的不只是令人作呕的茅房,还有像大爷般张着手等着伺候的赵二石,青安真是不知他是伤了腰还是伤了手?
赵二石的伤好的很快,头天上茅房还得人扶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能扶着腰出来刷马桶了。赵二石估摸着,在自己把茅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前,怕是得日日起早刷马桶了。这人呐,就是有无限的潜力,昨天,他还觉得自己这腰伤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心里无限惆怅呢,今天一大早,被青安拎着耳朵叫起来刷马桶时,什么惆怅都化为虚无,心里一个劲的埋怨青安这臭讲究的毛病,什么马桶味儿熏的她头疼,那马桶盖着盖儿呢,一个被窝里睡觉,自己咋就没闻到?
这狠心的娘们就是作人,非让自己把马桶拎出去刷干净了,还不能耽误她早起后的小解,你都起来了,就不能小解完再让他刷马桶啊,就凭她那矫情劲儿,这一天天的,还不知道自己得刷几次马桶呢,真是个不省心的婆娘。
“二石哥,你放下,一会儿我来刷,你这腰伤还没好呢。”山云雀上前抢过了赵二石手里的马桶刷。
“别的,妹子,这活儿脏,可不能让你脏了手。”赵二石连忙推脱。
“哪里脏了?谁家女人不干这活?二石哥,你回去好好养伤就行,家里的活计有我呢!”山云雀把赵二石推进了正屋。
别呀,这马桶刷完了还得拿回来呢,被窝里酣眠的青安睡醒了就要用呢。赵二石倒是不想一大早的刷马桶,问题是青安不让啊,看着睡得香甜的青安,赵二石咬咬牙扶着腰走了出去。
只见山云雀已经刷好了马桶,此时正倒扣在灶房门前控水呢。山云雀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捧着药材往瓦罐里放,一抬头,看见赵二石站在灶房门口,脸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山云雀脸色一红,低声道:“二石哥还是回去歇着吧,我先煎药,这药要小火煎煮药效才好呢。今日早饭煮的是红薯粥和菜馍,腌菜家里还有些,伴着好下饭。饭菜一会儿就得,二石哥要是不困的话就在院子里坐会儿,洗漱的热水马上就好。”
“不急、不急。”赵二石笑着回了屋,青安见是赵二石回来了,迷迷糊糊的问:“马桶刷好了吗?”
“嗯,刷好了,在院子里呢!”
“放院子干嘛,还不拿进来,我一会儿要用。”
“真是麻烦。”赵二石扶着腰下炕,出去把马桶拎了进来。
“哎,青安,你也回来吧,莫要犯懒,赶紧去灶房把煎药和做饭的活计接过来。”赵二石看青安半眯着眼睛,就知道她没睡着呢。
“咋了,嫌山姑娘做的饭食不和口味,还是不肯劳累人家为你受累?”
“你是家里的婆娘,这些活计你不做谁做?让客人做饭伺候你,你也好意思?”
“家里的客人不能伺候我,你闺女也不能伺候我?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岁数了,连外孙女儿都有了,还得像小媳妇似的伺候一大家子?”青安有些不快。就没见过在人家住着不走的客人,还想吃喝现成的,想得美!
“你才多大了,卖什么老?”赵二石的话音一落,突然发现,青安今年可是三十多岁了,是奶奶辈儿的人了,可看着青安这张小嫩脸,瞧着跟村里的小媳妇似的,竟比刚嫁给自己时还要娇嫩几分。
赵二石猛地起身,抱来了青安的铜镜,掰着青安的脸跟自己一起照镜子。铜镜不甚清晰,可铜镜中的两张脸分明就是父女,镜中父亲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女儿慵懒娇媚的靠坐在父亲的怀里,红嫩娇俏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
“青安,你到底是什么妖精,竟然吸食我的阳气?”赵二石咬牙切齿的问。
青安吓得一激灵,睡意顿时没了,张大双眼看着镜中偎依的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呦,这是谁家大叔,好不知羞,拉着人家的小娘子要做什么?可怜这么个娇怯可人的小娘子,真真是要白发苍苍对红颜了!”青安大惊小怪的笑道。
“呸,我都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好好给我补补,成日没事找事的让我操心,你看,我这两鬓都有些斑白了。”赵二石抱怨道。
青安缓缓地收起了笑脸,慢慢的坐直了身子。自己当然知道,去年,赵二石脚上的一双新鞋刺痛了自己的眼睛,就是那几天,赵二石迅速的消瘦,两鬓添了白发。
赵二石说完也是一怔,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边往出走边嘟囔道:“你既起身了,就赶紧洗漱,太阳都老高了,家里一大堆的活计,难不成还要等我这个病人来做?”
大步跨出屋门,赵二石背靠着院墙,红着眼圈看天,压抑着汹涌的泪意。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那种肆意说笑两不猜忌的日子了,刚才青安的黯然颓唐何止刺痛了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那颗不守本分的心。
日子一日一日的慢慢流淌,青安专心伺候矫情的赵二石,四凤接过了家里做饭洗衣的家务活,山云雀带着山鹰隐形人般的出入,每日里忙着收拾这赵二石的新宅子。这处小宅子是青安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过日子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在这里,除了青安和赵二石,谁都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开春后,赵二石的腰伤还没有好利索,他把家里的地托付给了谢大郎兄弟,自家的女婿,没什么计较的。
谢大郎带着大妮儿回上河村了,县城里的好多人家都回村里了,村里有地,天再旱总是还有几分收成的,留在县城里,有银子都没处买粮,难道都要饿死?
赵大凤走了,跟着常老爹和相公回河道村去了,家里的两个通房丫头都换了粮食,要不是赵大凤每天都能带回家一个菜馍,又没人肯要她,八成也被常家父子换粮食了。青三妹还在王衙役家苦熬着,老仵作的两个儿子喜爱的是瘦弱纤细的娇怯女子,不是骨干肉枯的骷髅,青三妹换不来粮食后,王衙役的脾气越发的暴躁,青三妹的哀嚎声能穿透半个巷子,彻底了王衙役温柔多情的好名声。赵三凤走了,跟着魏老娘回村里种地去了,魏老娘对她的管教极为严格,罚跪挨饿都是家常便饭,对外,魏老娘只说娶了个不知好歹的儿媳妇,为了嫁进魏家,能带人搬空了自己亲爹的粮食,是个能把亲爹气吐血的不孝女,赵三凤一句话都不敢辩解,每日只是低着头干活,仿佛自己脖子上的头颅沉重无比,压得她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赵二凤很是泼辣,指示冯二弟藏起了自己的嫁妆,两口子哭穷耍赖的赖在冯家,连吃带偷的嚯嚯家里的粮食,气的赵金凤满村子追打二凤两口子,还有冯大弟的媳妇青五妹,是个风流人物,在下河村很是得村里的闲汉无赖喜爱。冯家的大戏一场接着一场,成了下河村的一景。冯二叔得了个官配媳妇,倒也不是外人,是李金生的不怕骂不怕打,一心顾着娘家的大女儿,荒年里,偷婆家的救命粮给娘家送,被婆家的男人和兄嫂狠狠地打了一顿休了回来,王衙役在衙门里使了些手段,把她配给了冯二叔。冯二叔知道了倒也没多说,只把家里的粮食和值钱的东西收拾好,亲自把冯二婶生的两个孩子送到了王衙役家,至此,彻底断了自己对冯二婶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