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因为范闲忽然发现自己太过得意猖狂了些,并不是什么好迹象。
而昏过去的明青达也醒了过来,绸表棉里的大袍子无风自动,双拳紧握,双眼微红,狠狠地盯着范闲的脸。
笑声止,昏人醒,就像先前那一幕没有发生一样,但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清楚,明家的三成股子已经落到了范闲的手上。
如果仅仅只有三成。那依然是远远不够地。
明青达看着站在范闲身后的夏栖飞,想到此人手中的一成股子,再想到那个与家族渐渐离心的明四爷,心里越来越寒冷,然而依然存着一份侥幸的希望。
“送客。”老爷子最后看了一眼范闲手中的文书,有些疲惫无力说道。
范闲没有动,眯着眼睛看着明园里货美的建筑,满是一脸欣赏,就像是这园子已经变成他的。
明青达面色再变。
夏栖飞从范闲的身后闪了出来,看了大哥一眼。轻声说道:“送客。”
同样是两声送客,却出自两个人的嘴唇。这代表着关于明家地归属,明家主人的身份。夏栖飞已经正式站了出来,开始向明青达进行挑战。
客厅里地诸位观礼宾客知道今天这事儿大发了,而且不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什么,明家老爷子在震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为求明哲保身,众人赶紧脱身离去,竟是连礼数也顾不得了。包括苏州府在内地证人官员。也赶紧向范闲行了礼便逃出了园子。
……
……
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留下的人包括范闲一方的人马。还有明家的族中两房男丁,人数虽然并不少,但知道马上就要摊牌。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明青达冷冷看了一眼范闲,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结书,缓缓撕掉:“你为什么不使无赖,把兰石的这半成股子也吞了?”
范闲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朝廷命官,又不经商,要你儿子的股子做甚?”
他走到自己一行人后方,坐到了椅子上,不再多话,只是静静欣赏着这一幕。
他今日赶至苏州,一方面是要看这场大戏,一方面也是要给夏栖飞撑腰,明家在江南日久,手底下上千私兵,如果真要搞出大事儿来,夏栖飞的江南水寨并不见得能正面抵挡。
夏栖飞站在明青达地面前,微微一笑,说道:“招商钱庄地东家提前写过备书,他手中的三成股子,由我说话。年前苏州府判大哥酌情补偿小七,大哥慷慨,赠予一成股子,小七感激不尽,日后大哥终老明园,小七定会用心服侍。”
明青达在儿子地搀扶下勉强站立在堂中,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明族男丁,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说道:“看来暗中有不少人投到你身边去了,不然你说话不会这般有底气……说来也是,这一年内,我明家的精力都用在应付小范大人身上,却是忽视了你。”
此言一出,明族男丁们表情复杂,已经暗中投向夏栖飞地人面色惭愧,而那些并不知道内情的人一脸震惊,惟有明四爷两眼看天,说不出的淡漠。
明青达深吸一口气,面容显得无比苍老,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来抢明家主人的位置,那一定有了完全的把握,可他依然存着最后挣扎的念头。
他回首冷冷盯着明四爷,一字一句说道:“你把股子也给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四爷缓缓说道。
明青达惨笑三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蠢货!明家由此而亡,全都因为你!我看你死后如何去见明家的列祖列宗,呆会儿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明四爷微微一颤,旋即冷笑了起来,笑容里显得十分狠毒:“大哥,我没脸去见?去年我被逮进了苏州府大牢,你不让人来捞我也罢了,居然派人来暗杀我……如此兄弟,难道你有脸去见?”
明青达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当时的情况不得不如此……”
“我明白。”明四爷神经质一般笑道:“你想让江南士绅同情咱明家,所以要我死在牢里……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明家的儿子!凭什么要我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明青达浑身发抖,回头尖声对夏栖飞吼道:“把你的底牌都亮出来!就算老三老四这两个姨娘养的投了你,可你依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