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范闲与自己有杀子之仇。虽然燕小乙一直没有捉到证据,但他相信,在庆国内部,敢杀自己儿子。除了陛下,就只有两个疯子,除了长公主以来,当然就是疯狂范闲。
陛下总不可能杀了自己的私生子为自己儿子报仇。这便是燕小乙与皇帝之间不可转还最大矛盾——而燕小乙凶戾性格。注定了他不会束手就擒,从此老死京都。
但他也不会率兵投往在北方看戏北齐君臣,因为那是一种屈辱。
燕小乙再次端起盛着烈酒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真真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他收到了一封信,而写这封信人,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位人物。
看着这封信,他捏着信纸手开始抖了起来,那双一向稳定如山的手。那双控弦如神手,那双在影子与范闲两大九品高手夹攻时依然如钢如铁的手。竟抖了起来。
—————————————————————
庆国尚是春末,而遥远南方的国境线上,已经是酷热一片,四周茂密的树林都高空的太阳晒有气无力,搭软在山石之上,而那些山石之上藤蔓却早被石上的高温洪烤快枯了。
热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密林里湿度,南方不知怎么有这么多暴雨。虽然雨势持续时间并不长。可是雨水落,还未来得及渗入泥土之中,便被高温烘烤成水蒸气。包裹着树林。动物与行走在道路上人们,让所有的生灵都变得艰于呼吸起来。
一行浩浩荡荡队伍。正懒洋洋行走在官道上。负责天国颜面的礼部鸿胪寺官员都扯开了衣襟。毫不在乎体统。军纪一向森严。盔亮甲明数百禁军也歪戴衣帽。就连围着正中间数辆马车宫廷虎卫。眼神都开始泛着一股疲惫与无赖感觉。
正中间马车,坐着庆国太子殿下。
此时距离他出京已有一个多月时间,南诏国
十分顺利,在那位死去的国王灵前扶棺假哭数场,又个小孩子国王说了几句闲话,见证了登基的仪式后。太子殿下一行人便启程北归。
之所以选择在这样的大太阳天下行路,是因为日光烈时,林中不易起雾。而南诏与庆国交界处的密林中。最可怕就是那些毒雾了。
太子李承乾敲了敲马车的窗棂,示意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对礼部主事官员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一位虎卫恭谨说道:“殿下,趁着日头走。免得被毒雾所侵。”
太子微笑说道:“歇歇吧,所有人都累了。”
“怕赶不到前面驿站。”那名虎卫为难说道。
“昨日不是说了,那驿站之前还有一家小的?”太子和蔼说道:“今晚就在那里住也是好的。”
那名先前被问话的礼部官员劝阻道:“殿下何等身份。怎么能随便住在荒郊野外?天承县的驿站实在太破。昨夜拟定大驿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殿下。”
太子坚持不允,只说身边的随从们已经累的不行了。礼部官员忍不住微惧问道:“可是误了归期……”
“本宫一力承担便是。总不能让这些将士们累出病来。”太子皱着眉头说道。
便有命令下去,让一行数百人就休息。今夜便在天承县过夜应该能赶得及。那些军士虎卫们听着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太子谢过恩。便在道路两侧布置防卫,分队休息。
众人知道是太子心疼己等辛苦,纷纷投以感激目光。只是不敢让太子看到这丝目光。这一个多月里,由京都南下至南诏。再北归。道路遥远艰险,但太子殿下全不如人们以往想像那般娇贵。竟是一声不吭,而且对这些下属们多有劝慰鼓励。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一路行来,所有人都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觉得殿下实在是怜惜子民,不仅对于陛下旨意毫无怨意,竟还处处不忘己等。
太子领旨往南诏观礼,这样一个吃苦又没好处的差使。落在天下人眼中,都会觉得陛下就算不是放逐太子。也是在对太子进行警告,或者是一种变相的责罚。然而如今的这些将士官员们都有些纳闷,这样一位优秀太子,陛下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
……
林间拉起一道青,供太子休息,其实众人都清楚,主要是为了太子出恭方便,虽说一路上太子与众人甘苦相共,但总不可能让堂堂一位殿下与大家一排蹲在道路旁光屁股拉屎。
李承乾对拉青的禁军们无奈笑了笑,掀开青帘一角走了进去,然而……他却没有解开裤子,只是冷静而略略紧张等待着。
没有待多久,一只手捏着一颗药丸送进了青之中。
明显这样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太子直接接了过来嚼碎吞了下去,又用舌尖细细舔了舔牙齿间的缝隙,确认不会留下药渣,让那些名为服侍,暗为监视太监发现。
“为什么不能把这药提供给那些军士?”太子沉默片刻后,对着青外那道淡淡影子说道,语气里有些难过,“这一路上已经死了七个人了。”
南诏毒瘴太多,虽说太医院备了极好的药物,可依然有几位禁军和太监误吸毒雾,不治死去。
青外影子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殿下,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说完这句话,王十三郎摇了摇头,悄无声息消失。
太子蹲了下来,微微皱眉,他知道王十三郎是范闲派来的,但他不知道范闲这样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不过范闲代话很清楚,自己也不需要领他什么情,只是他有些不喜欢一个高手远远缀着自己的感觉,也曾经试探过,让那个人将药物全给自己。
只是他日日就寝都有太监服侍,如果让人发现太子身上带着来路不明的药物,确实是个大麻烦。
只是身边没药,便不能救人,一想到那些沿途死去的人们,太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段日子他表现的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因为他清楚,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父皇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代口废了自己,如果找不到一个能够不损皇帝颜面借口,父皇不会急着动手。
父皇太爱面子了,李承乾微笑想着,站起身来,将用过的纸扔在了上,心想面子这种东西和揩屁股纸有什么区别?
不过确实很需要,至少因为这样,李承乾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他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倔犟的神情,父皇,儿子不会给你太多借口的,要废我,就别想还保留着颜面。
他拉开青走了出去,看着天上刺目的阳光,忽然想到南诏国王棺木旁的那个小孩子,微微失神,心想都是做太子的,当爹的死的早,其实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旋即想到今夜要住在天承县,觉得这个县的名字实在吉利,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