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唐工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唐献北走到最前面:“张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站住!你别过来——”
“夜里风大,回宿舍休息吧。”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唐献北定在原地:“张大哥,凡事好商量,别拿生命开玩笑。昨天我还看到张大嫂了,她刚从玩具厂下班,去幼儿园接小双。你要是没了,她们母女俩怎么办?”
男人眼底掠过水光:“我……对不起她们……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样吧,不如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
“唐工,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为难你。叫姓魏的来——”
唐献北不负责管理建筑工人,他只做布局统筹,虽然也经常来工地,但都是为了考察,肩不挑,手不提,跟这些正儿八经干活的工人有着天壤之别。
但他人好,没架子,自己不抽烟,但每次来工地都会带一包发给大家,有时一些不知道的东西,他会去请教工匠,虚心又懂礼。
时间一久,大家就混熟了,也不拿他当那些趾高气昂的领导看,说说笑笑,相处融洽。
很多时候,唐献北一来就待一天,中午也跟他们一起吃盒饭。
有次,张军进场作业忘了安全帽,但机器已经开始运转,中途离不得人,他急得满头大汗。
如果被监理发现,很可能直接开除。
“我去吧,放在哪儿的?”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唐献北就已经发现,还主动提出帮忙。
今天唐献北原计划去公司,不上工地的。
可下午这边的测绘师发现有个数据不对,他就过来了。
收工之后正打算离开,就听说天台有人要跳楼,一问才知道是张军。
他立马跑上来,才有了这一幕。
唐献北:“魏工还没到,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张军目露犹豫,但这也说明他动摇了。
唐献北:“是不是跟这次减员有关?”
男人一顿。
“虽然我只是合作公司派来的,但多多少少有些话语权,你就当老朋友聊天那样,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张军一默,随即低声开口:“……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减员?每一样交到我手上的活儿,我都认真对待、认真完成,从开工至今没被记过错,也没被罚过款,有手有脚,力气也还行,可、为什么偏偏落到我头上?”
唐献北:“是不是魏工弄错了?”
“不会弄错的……我之前找过他,问他为什么,他说有工友举报我偷东西,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唐献北皱眉。
围观的工友神情惴惴,各有心思。
“我是穷,我没钱,可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能解释的都解释了,可魏工根本不相信,一口咬定我是贼。我说可以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他就说我狡辩。之后我再去找他,他就不见我了。”
“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小双的病还要花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我没工开,她就只有等死了!”
提到女儿,他哭了。
血丝遍布,眼眶通红。
就在这时——
“魏工到了!”
“张军,你搞什么鬼?!给我下来!”说着,就要冲过去逮他。
唐献北把人拽回来,语气冷冽:“你做什么?!”
“当然是把他弄下来,难道就让他跳啊?”
事关人命,他也着急。
“你这样冲过去只会把他往绝路上逼。”
魏工咬牙:“我就不信他真的敢跳!”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跳了,谁来负责?”
“……”哑口无言。
唐献北深呼吸:“现在魏工也到了,任何事都可以慢慢商量,你先下来好吗?”
“不行!现在就说清楚!”
魏工:“你到底想做什么?”极度不耐烦。
张军:“为什么要开除我?”
魏工:“已经解释过无数遍,这是正常减员,你的那个工种已经有足够的人手。”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那你怎么不想想,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被减员的人,他们没像你这样寻死觅活?现在这个社会,不是你耍个狠、撒撒泼就能为所欲为的,凡事讲究一个规章程序!你被开除,是正常减员,跟公司签的是临时工合同,我们有权利决定你的去留——合情合理又合法!”
张军:“放屁——别跟我来那套!反正我没做错事,你就不能赶我走!他们都说你有个远方亲戚也在工地,好吃懒做,本来应该开除他的,所以你拿我顶包。”
魏工面色微变,目光彻底变凉:“我看你就是条疯狗,随便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