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言最后还是在临走前定下了微尘之名。
微微尘埃,可聚沙成塔,就像是她对玩家的评价一样。
素无情没有意见,只是伸手抚上唐与言的脸,用那双稍稍带着残留不去的毒素的手,将她脸上的发丝往后拂去。
唐与言跟素无情面对面互相注视,她发现师父淡漠的脸上,是一双沉寂于深渊泥潭却依旧想要挣扎发光的眼,如陷入梦魇一样,眼神空茫,深处还有星光微闪。
矛盾,又有一种惑人心弦的魅力。
素无情低喃着,“入玄,江湖上多是宋煜那般让人难做之人,此后遇到,切莫妇人之仁,执剑杀一人之时,便已无法回头。”
“心狠手辣还是不择手段,你都要好好活着,我还等着,未来的一天有人能够拯救我。”
唐与言微怔,还未说出话来,素无情放下了手,空茫的眼神恢复淡漠,“该启程了,时间不等人。”
唐与言将欲问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是,师父,保重。”
“保重。”
离开院子时,一只鸽子忽然飞到了她旁边的墙上,在墙上一蹦一蹦的,脚上捆着小木筒,那是用来装信的东西。
唐与言回头看去,一身灰衣的白羽站在拐角处,怀里抱着一只鸽子,以指作梳,梳理着鸽子的羽毛,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颔首点了点头。
墙上的鸽子飞了下来,飞到唐与言前面的地上站着,张开羽翼示意她取下脚上带着的信。
唐与言弯下腰,取信。
鸽子扑着翅膀飞向白羽,落在他肩膀上,白羽默默地看了眼唐与言,带着两只鸽子转身离开了。
信上写了很多东西,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白羽的书面报告。
有狼王九叶檀的书信回复,后面还跟着白羽分析他字句的用意,总结:除了表明确有斛术留下东西给她外,说的全是废话。
还有焰策部族族长对斛术死后的态度,白羽整理了自己人收集起来的信息,发现对方也很内疚,不像作假。斛术十分得狼群喜爱,分析其中上报被狼群杀死或有其他深意,还需细查。
斛术的事情唐与言几乎忘了去关注了,没想到白羽在帮忙留意,以前倒是太苛刻对他了。
除此之外,白羽还写了花无间近日的动向,写他回归部族后不动声色地就将大部分不服于他的人,收归于麾下,然后又忽然离开,不知所踪。
在后面写上了极其危险,这四个字,落笔浓重了几分。
唐与言觉得白羽笔下危险二字的墨迹,早已如同她心底对花无间的印象,心黑沉如墨,挪不开一分一毫。
还有有关弑楼遇到的琐事,被他一一整理了起来,通过一点微妙的联系串联起来,分析给唐与言。
颜长老为人稳重可信,大事可找,丰长老好色,脱离素楼主的看管容易出事等等,各方各面分析的面面俱到,唐与言感觉自己有种被当成女儿养的错觉——就像是偶然碰到出嫁前的姑娘,被娘亲絮絮叨叨地念着嫁过去该做什么,怎么做。
倒真没必要这么周到,不过也算是白羽的一份心意,唐与言把信又扫了遍记下来,用内力把信弄得粉碎,出门启程。
唐与言没有带红枣,出行的车马和车夫是白羽重新准备的。
马车是五脏俱全,马是矫健的好马。
车夫是内力深厚,寡言少语,一直戴着斗笠目不斜视的魔教中人,据说是魔教教主因为白羽离开院子后,专门派来保护他的人之一。
用人手软,吃人嘴短。
唐与言心里对白羽的感官好了不少。
——师父的眼光,真不错,用人还能顺带他背后魔教的人,挺靠谱的,只是魔教教主,始终给不了她一种可以合作的感觉。
大概是魔教教主那热烈如火又莫名其妙的感情,让她担心师父会因此再次受到伤害。
想到魔教教主,又想到襄王,唐与言不由暗叹一声,如果真心喜欢师父的人中但有一个正常一点的,她愿意帮忙推波助澜,可问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