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与玉儿聊了没几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威虎颤着手确认了王老夫人确实只是睡着了之后,才稍显安心了一些。
然后才和吴仇一起走出了王老夫人的房间,而刘氏与玉儿则继续守在了这里,以防发生什么紧急之事时无人照料。
走出房间之后,吴仇与王威虎两人都沉默地走在去往前厅的长廊中。
虽然立春已过,但寒意却没这么早消退,深深吸上一口气,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凉意顺着空气进入身体。
吴仇转过头看向了王威虎,发现他早已没了初次见面时的豪气干云,本来挺拔健壮的身躯已经有了些伛偻,苍白的头发也不再梳理整齐,肆意地披散着。
像个普普通通的年迈老者。
生死面前,谁又不是个普通人呢?
吴仇心中有些难受,不关乎王家对他的关爱与两代的交情,纯粹是有些难受。
他张了张嘴,准备靠着自己那一点贫瘠的词汇量安慰下王威虎,可王威虎好像发现了吴仇的打算,抬手止住了吴仇。
“陪我走走吧。”
王威虎平静地说道。
“好。”吴仇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轻声应道。
本来两人是想到前厅去见一下闻瑾与楚江萍的,可王威虎此时着实没有见客的心情,吴仇也只好跟在他身旁作陪。
王威虎绕了个道,又返回到后院去了,只不过没有再进屋看王老夫人。
两人慢慢地走着,王威虎边走边看着,明明是待了一辈子的家,却不知道为何有种将要陌生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最熟悉的记忆里的最熟悉的人,马上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吧。
王威虎静悄悄地走着,吴仇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
走到房前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中时,王威虎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凉亭一角的石柱,石柱上被王威虎抚摸的那处,有着几道深深地裂痕。
王威虎轻轻摸着那几处裂痕,脸上带着些许温柔,嘴角上扬,缓缓说道:
“新婚之夜我就与夫人吵了起来,后来就基本天天吵架,我那时有些木讷寡言偏又学艺不精,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每日夜里只能被迫睡在这凉亭之中,到清晨天没亮再跑进房内,有一日起晚了,被府中丫鬟撞见,跑去找了我娘,我娘便将夫人狠狠训了一顿。”
王威虎说道此处,转过身看向了吴仇,笑着问道:“结果你猜如何?”
吴仇看着王威虎脸上的柔情,想哭却又不忍心哭,咬着牙关摇了摇头。
王威虎见状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说道:“哈哈哈,就知道你猜不到,结果夫人心里憋气,把我拽到了这凉亭,一拳将这石柱打裂,警告我如果再找我娘告状,她便将这凉亭拆了,让我夜里只能睡草地上。”
王威虎顿了顿,缓缓地坐在凉亭中的美人靠上,望着亭外小湖,目光中带着追忆与多情,咧开嘴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告诉她,新婚之夜我之所以发笑,并不是在嘲笑她,而是她身披红妆的模样,真是美极了。”
王威虎不再说话,也不再走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湖面。
吴仇转过身去,抬起手用衣袖擦着已经湿透的脸庞,半点声音也没敢发出来,生怕打扰到王威虎。
王威虎就这样坐着,也不再说话,直到日头彻底落下,群星闪烁上空之时,才缓缓站起了身子。
夜里寒意更甚,连月光都泛着冷意,王威虎身形看上去有些萧瑟,站起来之时还晃了两下,有些站不稳身子。
吴仇连忙上前搀扶住了王威虎。
王威虎也没拒绝吴仇的好意,只是有些感叹地说道:“老啦,老啦,走吧,去见见与你一起来的两位小客人。”
两人没有往会客厅走去,而是径直往膳厅而去。
吴仇搀扶着王威虎来到膳厅之时,闻瑾与楚江萍已经就坐了,来往的丫鬟正端着各式菜肴上桌。
“闻瑾见过王老前辈。”
闻瑾望见王威虎进来,便立马站了起来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