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庭院里,去溪边打水,洗漱完毕后,他煮了一大锅白粥,又把昨天剩下的三分之二截咸鱼蒸了,走到窗边推开,想要把唐三十六喊起来,唐三十六在床上左右翻滚了两圈,骂了三句脏话,再不肯理他。
陈长生醒来后第三次摇头,无奈转身,却见折袖已经蹲在倒塌的篱笆边在刷牙,不由有些惊讶,笑着问道:“没想到。”
折袖蹲在地上,没有回头,含混说道:“没想到,我这个狼崽子居然也爱干净?”
陈长生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自己心里的想法,抱歉说道:“是我不对。”
折袖把手里那根不知道是柳枝还是什么树枝的东西扔掉,捧起微冷的清水洗了把脸,然后说道:“没什么不对,在雪原上我确实不会天天洗脸,油污可以抵御寒风,但我每天至少会刷牙两次,而且不时会嚼些冰雪。”
陈长生请教道:“这是为何?”
折袖说道:“在雪原上,肉会被冻的很硬,有时候还要吃生肉,所以必须要有一口好牙,这样才能嚼得动。”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很有道理。”
折袖说道:“那些部落里,活的最久的老人,往往就是牙齿最好的。”
陈长生注意到他的牙齿确实非常洁白健康。
二人就着咸鱼,各自喝了三碗白粥,便离开草屋,穿过园外那一大片桔林,向天书陵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完,气氛很是沉默。
待快要走到天书陵下的正道上时,折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有些怪。”
陈长生怔了怔,问道:“哪里怪了?”
折袖说道:“我习惯了一个人。”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那你先。”
折袖说道:“我还要你帮我治病,当然应该是你先,除了刷牙,雪原上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得罪大夫。”
陈长生笑了起来,说道:“这种事情不需要客气。”
折袖没有应话,而是直接伸出了一个拳头。
陈长生微惊,说道:“难道这也需要打一架?”
折袖说道:“划拳会不会?”
陈长生说道:“我只会剪刀石头布。”
折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只会这一个。”
……
……
用一块破布裹住如石般的拳头后,陈长生获得了胜利,先行离开,顺着天书陵下的正道向北而去,听着山林里不时传来的晨鸟掠翅的声音,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天书陵正门,走上了那条唯一可以观碑的道路。
石碑皆在山间,这条观碑的路自然是山路,但并不如何陡峭,铺着很多石阶,走起来很是轻松。
此时清晨才正式到来,朝阳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探出了一个头,照亮了远处京都的建筑,大明宫里的甘露台和凌烟阁非常显眼。
微凉的晨风轻拂脸颊,晨光照亮前路,行走在清幽的山林里,听着晨鸟清亮的鸣叫,看着被树枝画花了脸的朝阳,陈长生的心情很是平静喜乐,比起别的人,他要晚了一天时间,但他觉得无所谓。
是的,这确实是在浪费生命。
就像他和折袖对话时曾经提过的那样,棋琴书画,欣赏风景,也都是浪费生命。
但这种浪费生命的方法多么美好。
有生命可以用来浪费多么美好。
……
……
清幽无人的山林里,陈长生一个人踏阶而上,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石碑。他走到碑前一看,只见碑面上满是刀刻斧凿的痕迹,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任何成形的线条,明显是被人毁掉的,想起圣后娘娘当年的那道旨意,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要看的石碑,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前行不远,他又看到了一座石碑。
此处是一道山崖,崖前结着一座庐,石碑便在庐中。
庐檐向四面展开,纵使山间风雨再大,也很难淋湿这座碑。
陈长生走到庐前,望向那座石碑,心神微漾。
这座石碑的形状,其实并不如何规整,厚薄甚至都不均匀,与世间常见的石碑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未完成品。
石碑的表面很光滑,不知道被多少双手摸过。
这就是天书碑。
天书陵的第一座石碑。
陈长生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碑面,望向碑庐的四周。
庐外密林如障,石阶至此而尽,只有一片石坪。
青林遮掩间,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的檐角,或者是别的碑庐,然而,却没有路通向别处。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若有所思。
晨光洒落石坪,清风穿行林间,两只翠鸟鸣叫着向天空飞去。
陈长生醒过神来,转身望向庐里那座石碑,下意识里背起双手,开始静观。
当他的目光落到碑面上,心跳难以抑止地变快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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