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这个时候,天海沾衣还猜不出来那人的身份,那他还有什么资格与天海胜雪争家主之位?
当初在万柳园里,他甚至就已经提到过这种可能,还曾经说过,如果真是那位,自己倒很想遇上一遇。 w?
谁能想到,今夜他真的遇到了那位,那么接下来他会如何做?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任何提前的设想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真实情况出现之前,人们往往会比真实的自己拥有更多勇气——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平视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很少有人拿那位与别的年轻一代强者比较,不是因为那位的境界实力已经远远越了同龄人,而是因为那位早已越了所谓年轻天才的范畴,他已不再是凡俗中人,而是真正的圣人。
看着断桥上那道身影,天海沾衣的身体无比僵硬,无比希望自己今夜没有出现。
朱夜还在不停地咳嗽。
朱家家主受的伤似乎比人们猜想中的更重,咳的非常痛苦,低着头,弯着腰,根本直不起身体,仿佛肺都要咳烂了。然后他有些艰难地举起右手摆了摆,绝世宗的高手们会意,上前把他扶住,就这样向夜色里退去。
看清桥上那人的容颜后,宁十卫的脸色便变得很难看,这时候看着朱夜退走,他的脸色更是变得阴沉无比。
因为他看懂了。
朱夜一直在痛苦地咳嗽,就是为了不抬起头来。他只要不抬起头,便不会看到桥上那位,或者说,不会让桥上那位看到他。如此,他便可以假装先前什么都没有看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宁十卫的反应没有朱夜快,没有办法假装,那他该怎么办?
这时天海沾衣也醒过神来,看着以难以想象度退入夜色里的朱夜等人,在心里恨恨骂声老狐狸。
绝世宗的高手们扶着朱夜退走了,雪湖四周还有很多人。
再没有神弩上弦之声,刀锋出鞘之声,金属磨擦之声,肃杀而沉重的呼吸声,一片寂静。
弩营士兵与与天海家高手们,此时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心情紧张不安到了极点。
呼吸都仿佛要停止了,本来很短的数息时间,在人们的感觉里,便变得很漫长。
那个满身盔甲的肃杀身影,终于向着湖心拜了下去。
看着这幕画面,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如果他坚持不跪,不管今夜结局如何,事后在场的数百人还有几个能活下来?
……
……
“松山军府宁十卫,拜见教宗陛下。”
宁十卫单膝跪在岸边的雪泥里。
天海沾衣跪在不远的地方,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金属的磨擦声,再次打破雪湖的沉寂,密集响起,不是刀剑出鞘,而是盔甲的变形。
数百人在湖畔的雪地树林里跪下,对着湖里桥上那个身影,齐声道:“拜见教宗陛下!”
人们声音很整齐,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或者是畏怯。
那名年轻男子明显有些不适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
盔甲的摩擦声再次密集响起。
年轻男子说道:“散了吧。”
无数双视线落在了宁十卫和天海沾衣的身上。
天海沾衣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薄薄的唇,一言不,显得有些阴厉,但终于有了些年轻人的倔强味道。
宁十卫面无表情说道:“谨遵陛下诰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