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扯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往屋外冲去。
前院正房门口,桂嬷嬷裹着莲青色菊纹缎面毯子,半个身子压在李嬷嬷肩上。面色惨白,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苏甜窝在一片杂草丛里,远远的看着,踌躇着不敢靠前。桂嬷嬷本就不好相与,如今这般凄惨,若是冒冒失失过去,会不会把自己当成那贼人的同伙?
李嬷嬷细心的为桂嬷嬷紧了紧毯子,见她还在发抖,又让人找了块厚实的头巾包裹上,心疼道:“嬷嬷暂且耐心等候,等您屋里确定没有贼人,就可以回屋好好歇歇了。恕老奴多嘴问一句,您有没有看清究竟是哪个混账羔子。”
“他一个贼人,我看他作甚!”桂嬷嬷瞪了她一眼,一张脸拉着老长。
方才她梦魇惊醒,湿了衣衫,就想着泡个热水澡,缓和缓和心情。
谁曾想,她才开始解衣衫,窗户口就摸进来一个黑影。当时她只顾着大喊大叫了,人都不慎跌入浴桶了,只凭着他高大的身形断定是个男人,哪里来得及看他的长相?
就算是来得及也不能看,无意间看了更不能说,省的被嚼舌根。
李嬷嬷心疼的看着她,宽慰,“嬷嬷,你放心,咱们这么多人在找,那贼人就算藏到老鼠洞里,也能把他给揪出来。”
揪!桂嬷嬷想起那贼人看见她落水,揪着衣领把她从水里提溜出来,嫌弃的往地上狠狠一甩,还骂骂咧咧的说她是个蠢笨的老肥婆。
她一个体面的管事嬷嬷,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当即气的晕厥过去。
李嬷嬷看她陷入沉思,直了直腰板,清清嗓子继续说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救了桂嬷嬷的大功臣。“要说老奴是第一个听到动静的,知道是嬷嬷你碰到麻烦,立马扯着嗓子喊叫,那贼人吓得跳窗子跑了。只是可惜,距离是远了些,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你发现的这么早,第一个进我屋里的人是不是你?”
难道桂嬷嬷她想褒奖我?
李嬷嬷心头大喜,浑然没有注意她眼底深藏着冷芒。敛了敛衽,侧侧身,正色回道:“正是老奴!”
“那么,也是你把我扶起来的?”桂嬷嬷又问。
李嬷嬷突然觉得胳膊腿儿不哆嗦了,激动的心肝儿颤抖,这是要重重的奖赏我。毕竟能独自把桂嬷嬷个大块头扶起来,再拖到床上,是个非常累人的力气活,单凭苦劳,也是很值得褒奖的。她顺了顺紊乱的气息,再次回道:“是!”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道:“老奴进去的时候,嬷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好不吓人。老奴担心嬷嬷受不住,没等她们进来服侍,独自把嬷嬷扶起来的呢。”
“那贼人也是,怎的这般心狠,等把他逮住,定要狠狠打一顿再关起来。”桂嬷嬷深恶痛绝的说着,还做了一个打的手势。
桂嬷嬷眼中的冷芒几乎要射出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良久,再次睁开眼,不喜,不悲。用力甩开她的手。
“以后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你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李嬷嬷错愕的抬头,却见,桂嬷嬷被别的嬷嬷搀扶着,一众侍女簇拥着,转身进了屋里头。
苏甜距离得远,听不清她们之间的谈话,却依稀看到她右前方繁茂的大树杈上,一个黑影豹子般静静蛰伏着。
是贼人!
还好,只有一个!
她轻手轻脚活动着酸麻的腿,身后突兀的响起一声轻咳。吓得她一个激灵,再次埋入草丛。
“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不小心,喉咙里钻了一只苍蝇。”
“活该,让你白天不好好休息,晚上净打瞌睡!”
身后传来一阵低语,明显的不止一个人。苏甜捂住嘴巴,生怕控制不住叫喊出来。
桂嬷嬷究竟惹了哪个煞星,招来这么多的黑衣人。
沈重锦猫在院墙上,宽大的袍子,随风翩跹如蝶漫舞。犀利的眼眸,带着彻骨的冰冷,仔仔细细窥探着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