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没有说话。何晓峰喝了一口雪莉酒，说：“不是，90年的罗曼尼康帝。”

说话间，已经开始上菜。每上一道菜，明目皓齿的服务员都要介绍来历，说来说起，无非食材金贵，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数量少，不好找，不好抓。俄罗斯西伯利亚奥西特拉鲟鱼子酱、法国朗德鹅肝、意大利托斯卡纳白松露、西班牙伊比利亚火腿……严小盐知道，这些菜，一道就顶她一两个月工资，贵的可能要顶她半年工资，可是，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一点也引不起她的食欲，她尝了两口，说：“你救过命的钓鱼台大厨是外国人吗？”

何晓峰对旁边的服务员动动手指，说：“把菜单拿过来，严小姐要点菜。”

“私房菜能点菜？”严小盐感觉诧异，她吃过几次私房菜，都是按餐标上菜，不能点菜。

“你是例外，你是严大师，一切的规矩都可以为你而破。”何晓峰咂了口雪莉酒，想起了什么，喊道：“把我们的酒拿过来。”

服务员匆忙递了一个iPad给严小盐，赶紧回备餐间取酒。

严小盐翻了一下菜单，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菜，有道叫做“花开藤蔓”的菜，野趣十足，有枝蔓、有花朵、有果实，怎么看都不像一道菜，她好奇地说：“这是什么菜？”

何晓峰凑过来看了一眼，说：“有眼光，这是他们厨师最得意的菜了。”

“有什么特别吗？”严小盐不免追问。

“来一道，吃了你就知道了，他们应该备了。”这时，服务员拿着醒酒器走到桌边，何晓峰说：“来一道花开藤蔓。”服务员给他们倒上酒后，出门去点菜。

何晓峰摇摇高脚杯，说：“来，尝尝，看有没有82年的拉菲好喝。”

严小盐跟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口，只觉香味馥郁，说不出的好喝，她故意皱了一下鼻子，说：“一般吧。”

“呵……”何晓峰轻笑一声，说：“美酒配佳人，这瓶酒才15万，严大师觉得一般很正常，下次我带瓶更特别的。”

严小盐知道这酒很贵，但没想到有这么贵，她心中惊讶不已，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优雅地举了举杯，算是表示了谢意。

这时，花开藤蔓上了。服务员想介绍，被何晓峰阻止了，他让严小盐自己品尝。严小盐夹了一颗果实，入口甜丝丝的，原来是巧克力做的。又夹了一朵白花，入口爽脆，是梨，晶莹剔透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是梨。

她正想夹朵红花，何晓峰用餐刀把最粗的藤蔓割开，一股热气腾起，里面是一道热菜，他指着里面，说：“黑松露煲日本和牛。”

严小盐用勺子舀了一点，象征性尝了一下，味道很好，但她不想再吃了。这顿饭，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她什么都不懂，像个乡巴佬一样，何晓峰掌控一切，主宰一切。桌上哪有什么珍馐，满桌都是歧视，她吃的哪是什么美味，明明是屈辱，她吞下去的每一口都是屈辱，花开藤蔓，伤了她的自尊。

她想站起来就走，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没有教养，想了一下，她问服务员：“有鱼香肉丝吗？”

服务员楞了一下，说：“没有。”看了一眼何晓峰，又说：“我去厨房问问。”

严小盐说：“不用了。什么钓鱼台大厨，在成都开馆子，连鱼香肉丝都没有。何总，你慢慢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一边出门，一边拿出手机叫网约车。出了大门，几步路走到宽巷子巷口，正网约车来了，她上车后叫司机马上开车，留下追赶不及的何晓峰独自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