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完美的团圆饭。严元说上一次这么开心地围着一起吃饭是他们一家搬到现在住的房子那次,严小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她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二年。张玲玲静静听着他们父女回忆搬家的情景,笑眯眯的,一脸幸福。
严元喝了点酒,兴致高涨,说到上次搬家,他忽然问:“小盐,咱们什么时候搬新家啊?”
严小盐当然听懂了她爸是指望她买新房,她从未想过买房的事情,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发自本能想说推脱的话,不过,望了一眼病榻上满心喜悦的妈妈,又望了一眼热切期待的爸爸,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使命感,豪气地说:“明年吧,一定让你们搬大房子。”已经是年底了,明年其实已近在眼前。
“好。”严元击掌称快,脸色有点涨红,将小瓶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兴奋地说:“真想再喝一点,太高兴了。”
张玲玲白了他一眼,说:“喝起来就没完。真要喝,等你搬进女儿给你买的大房子那天,好好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严小盐赶紧说:“可别忘了你的使命啊,爸,照顾我妈的重任在你肩头呢。”又说:“我觉得最好还是请个护工,专业点,你也轻松点。”
“不行!”严元脖子一硬,嘴角一扬,说:“护工都是毛手毛脚的,怎么能照顾好你妈。照顾你妈这活儿,只能由我来干,我跟她一起几十年了,只有我知道怎么才能照顾好她。”
张玲玲很开心,笑着说:“小盐,你爸平时可是一点家务都不会做的,既然要照顾我,不能光是在医院里做做样子啊,回家以后,家务都由你承包了啊。”
“哈哈,就是,就是。”严小盐拍掌称快,她记忆里好像严元从来没做过家务,想到她爸手忙脚乱做饭、收拾屋子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不能光说不练,我可要经常回家来监督你哦。”想到自己大半年没回家,她不免有些羞愧,心想必须要多回家才行。
严元脸红脖子粗,不服气地说:“做就做,你们别以为我不会。”
张玲玲当即指挥道:“别吹,先把这儿收拾了。”
严元笨手笨脚,开始收拾碗筷,严小盐笑着看了一会,也动手帮忙。张玲玲发话了,说:“小盐,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就别到医院来了,直接去上班。等你爸慢慢收,多练练,省得回家什么都不会。”
严小盐看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了,何晓峰的事情一下子又跳了出来,她心神不宁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在出租车上,严小盐很想立即给何晓峰打电话,犹豫一阵,忍住了。回家后,一关上大门,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电话。三天来,没有接到何晓峰的电话,没有收到何晓峰的消息,她失落极了,压抑极了,期待极了,可能是由于张玲玲还在重症监护室,她从未想过给他打电话。现在,给他打电话,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无法控制。
熟悉的女声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严小盐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她再度顽强地自我安慰,心想何晓峰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无法联系她,绝对不是主动不和她联系的。
握着电话,在黑暗中站了起码五分钟,她才想起开灯,惨白的日光灯将陈旧的客厅映照得更加凄凉,斑驳的墙壁、褪色的装饰画、磨损严重的沙发,还有笨重的CRT电视,一切停留在上个世纪。她走过去,打开电视,开机“咔嚓”的响声,让她恍然回到十二年前,她爸将这台29英寸的长虹彩电搬回家时,她兴奋又拘谨地第一次摁开电视时,那一声“咔嚓”,宛如一声天籁,打开了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画面很模糊,画质渣到爆表,严小盐看了一眼,把电视关了,心想先别说大房子,等这个月工资拿到了,给家里换台好一点的电视吧。她退几步,一下子倒在沙发上,一声凄厉的“嘎吱”,她赶紧起来,用力摁了一下沙发,她严重怀疑自己把这张老爷爷级别沙发的弹簧压断了。
为了避免再给沙发的老胳膊老腿制造压力,她躺下去时尽可能轻,轻到如同一片羽毛。躺了几分钟,她拿起手机,给何晓峰发了一条消息,“你的电话怎么接不通?很担心你,看到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