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陵园的好。”
“……这个呢?”
“一样。”
中年人连续翻出十几个,常闲一直都是同样的意见。
到最后,常闲已经不说话了,只是摇头。
渐渐的,中年人的脸上阴云密布,脸色越来越黑。
李东飞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他马上就会暴跳如雷,发作起来,他四处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家伙。
当常闲再次否定了一个半成品雕像之后,他突然暴怒,抡起石像,重重砸在地上,怒吼道:“胡说!”
石屑四溅,常闲往后让了一步。
面对这样的怒火,他仍然表现得非常镇定。他摇了摇头,道:“我是不是胡说,您应该最是清楚。如果不是连您自己也觉得有问题,怎么会全部都是半成品?那是因为,刻到那里,您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吧!”
“你……”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中年人的心坎里,他的气势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他又拿起一个石像,手轻轻地抚过表面,重重叹了口气。
他把头埋到胸腹之间,喃喃道:“你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也刻不下去了,怎么会让它们全部都只是半成品?”
他颓然坐到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那你觉得我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并没有直接看着常闲。
很明显,他并没有真的指望得到答案,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问出心中的迷茫罢了。
常闲环视四周,那些半成品的雕像落在他的眼里,兵甲遍地,满目狼藉,惨烈如战场。
眼前忽然浮现南师和老人的形象,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常闲摇摇头,脱口而出:“因为您不读书。”
中年人猛地抬头:“不可能!”
李东飞手上一紧,这节口骂人干啥?
中年人一脸的愤怒:“我是美院教授……”
常闲截话道:“不要说什么职称,就算是博导,没读书就是没读书。”
他盯着这个所谓的教授道:“你知道陵前的石像是翁仲,那你知道什么是翁仲吗?”
中年人一怔,道:“这当然知道啊。”
古代帝王或大臣墓前的石雕人物、禽兽等,统称石像生。
但只有石雕人物才能称为“石翁仲”。
持简者是文臣,持剑者是武将。
“完了?”
常闲笑道:“您想要雕刻一个人物,却连这个人物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人物的背景和来龙去脉都不知道,这个人物的历史烙印也不知道,这个人物的性格癖好也不知道……”
“天天对着别人臆想中的人物来使劲,结果就得了这么张皮壳……”
他幽幽说道:“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仅得乎下,您在技巧上再使劲,也脱不了一个下字。”
“因为,无道啊!”
……
翁仲,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二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