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过墙(二)
刘邦召集群臣,刘信同在应召之列。刘信进入堂里来,便看到了诸多的熟面孔。刘邦不在堂上,看来是想要最后一个出场。作为皇帝,就像是待嫁的闺女,总是要矜持一点的。
群臣三三两两相聚,各自形成一个小圈子,彼此相谈甚欢。刘信自觉没有人来找他谈话,倒也识趣,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起来。
司马芝与全旭在一起谈话,看到这一幕,却是心潮如涌,想要朝刘信走去,却被全旭拉住了衣角。全旭对着司马芝摇了摇头,轻声道:“沛侯难得清静,何必去扰他心静。”
司马芝想到自己私自拜会刘信时,刘信只是派遣家丁叮嘱自己的话,留得有用之身,方能够有机会施展才华,留名青史。
前些日子,刘邦为了进一步周围的叛逆势力,采纳了刘敬的建议,赦免了一批原楚军的将领,让他们成为郎官,留在自己身边,方便监视与利用。
刘敬原名娄敬。娄敬是齐国的智者,曾经为田横效力,如今却是最受皇帝信任的谋臣。
早先,刘邦在县狱想要鸩酒毒死刘信,鸩酒却被人换掉之后,便对与刘信走得太近的张良、陈平等人起了猜忌之心。只是因为帝国新创,矛盾重重,身为帝王,需要分得清主次,刘邦不得不有所忍让。但如之前那般的信任与托付却是没有了。
“沛侯如何看待匈奴入侵之事?”
刘信的耳边响起了刘敬的声音,他睁开眼,抬头看到刘敬太过真诚的目光,到了嘴边的戏谑的话便不忍说了。
“谒者问我,必定已经有了高论,不妨先说出来,也好让我有的放矢。”
刘敬道:“当初,始皇帝从方生手中得到天书,天书中写亡秦者胡。始皇帝认为胡是胡人之胡,于是派遣蒙恬将军北逐匈奴,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这固然扬了秦朝的威名,可却是一场赔本的买卖。”
刘敬看了看刘信平静的面孔,继续道:“我华夏本是农夫之国。草原之地荒野贫瘠,春短秋寒,是游牧民的天下。纵然趋中国战士与匈奴斗胜,得其地又不能长久占据,游牧之民却犹如地上的麦子,割掉一茬,又长一茬,无穷尽也。如此下去,匈奴之人未除,华夏民物必然耗竭矣。”
“谒者可知道,这些话可是会让皇帝十分扫兴的。若是让皇帝扫了兴,雷霆降下,又有谁能够承受?”
“这亦是我担心的地方……”刘敬说完抬头看向刘信,刘信却只是沉默不语。
刘敬黯然之余,道:“如今国家草创,百姓疲敝,若是与匈奴大战,又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生死。华夏急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我打算今日便向皇帝进言,莫若与匈奴和亲,贿赂财货以求两国和好。只求沛侯帮我看顾好我的家人。”
被人托付家人,刘信忽然感觉有些好笑。在古代,被人托付家人,往往都是生死之交。刘敬或许是坦诚之辈,但刘信一番经历,心中多少染上了许多阴暗心思,不免将人的动机尽往坏处去想。只觉得刘敬在将自己往火坑上推。他倒是要看看刘敬的心思有多干净。
刘信当下慨然道:“谒者放心去吧。路漫漫其修远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的家人自有刘信帮你照看。”
刘信的话语中带着一些戏谑。
刘邦在暗处观察许久,看着刘敬与刘信两人谈话许久,知道刘敬抱拳与刘信告别,才缓缓从屏风处走了出来。
群臣高呼万岁之后,正要表态与匈奴决一死战的时候,刘敬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扬言“匈奴不可攻”。
这一盆冷水浇得堂下群臣是措手不及。但偏偏刘敬说得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什么匈奴骑兵来去无踪,无法进行有效歼灭。什么草原土地贫瘠,无法耕种。
“沛侯,我刚才看到你与刘敬相谈许多,他定是将心中的见解讲与你说了,你心中又是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