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翌日醒来,窗外已天光大亮,侍女们站在外堂,她们的影子落在窗纸上影影绰绰,犹如鬼魅,我在曾经的佛堂幽居中落下个坏毛病,身旁近人就会心绪不宁,衣食药物都要自己过手才安心。
遂起身亲自着装打扮,拉开首饰盒,一色的金边珍珠步摇,或是颜色极正的翡翠玛瑙,找出件素银簪子将头发束成利落的正髻,这才道:“今日我身子还算是爽利,来人,拿个食盒来,我要到祖母那边去。”
侍女们听闻此话,对视一眼后齐齐跪倒在地。
我好歹曾是当家主母,这种小阵仗还不至于让我惊讶,只蹙眉问:“为何跪下?”
为首的两个宫人,眼睛直视着我。话是好话,可惜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小姐要不要再养段日子再去?您身体还未康好。”
另一位忙不迭的应和:“对对,老夫人菩萨心肠,一两日不请安也不会责怪小姐的。”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没想到原身这般不会管教手底下的下人,想当年我在宰相府日子过得那么艰难,都不敢有丫头出头顶撞,只需身边的大嬷嬷一个眼神扫过去全都老实了。
依稀记得她们二人是泰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高一些的叫红梅,矮一点的是青翠,都是府里老太太前些年赐下来的,说给让我‘学学规矩’。
她们二人仗着有人撑腰,往日里就喜欢对‘我’指手画脚,一点不满意就会跑到老太太那里哭诉,私扣首饰偷饷银更是数不胜数。
这俩是背主的奴才。
我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不动声色对红梅道:“我身子无恙,几日不见祖母了,也想她老人家。”
“小姐您岁数还小,这落水的毛病可多,需得静静的养,您还是别出门了。”红梅往日里拿大习惯了,此时还当我是个人事不知的小姐,立刻不轻不重的拿话顶了回来。
“无需多言,走吧。”
红梅还是跪下不起,青翠看她这副样子,仰头哀求地看着我,想让我听劝一些。
这两人比我大五岁,记得她们往日里就是这副模样,我扫视一周,暗暗将其他人的面色记在心中。
她跪着,我便看着她跪,视线落在窗边探出指头的海棠花上,一派淡然。
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工夫,下头的红梅等人身形开始左摇右晃起来,我轻声问:“食盒可拿来了?”
“这就给您去取。”丫头里站出来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圆脸姑娘,她对我匆匆行了一礼,脚步虚浮地朝外面跑去。
而红梅此时正悄悄抬头偷瞄我的脸色,恰好被我抓到。
我和她对视,看着她那副惊诧的模样,勾唇一笑,“膝盖酸吗?那就快起吧。”
青翠眼睛转了一圈,小声说:“谢小姐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