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六道木再一次问大家还有没有疑问时,齐鹜飞像个好学的小学生似的又举起了他的手。
六道木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齐鹜飞说话。倒是旁边其他门派的人显出了鄙夷和不耐的神色,似乎忘记了齐鹜飞问的越多,六道木解释的越仔细,对大家就越有利。
这也是齐鹜飞的本意,他不希望在路上出现因为规则不明确而引发的冲突和混乱。但是总有人觉得好问是一件可笑的事,沉默才是聪明的表现。可实际上,沉默者之中只有少数是聪明人,大多数只是因为无知而已。而这极少数保持沉默的聪明人心中虽不鄙夷,却也有些不耐。或许他们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聪明人本该知道,而蠢人既然不知道,就让他不知道好了,由此也可保持竞争中的优势。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么自己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可齐鹜飞并不在乎这些,有些问题他明知道答案,也要多问一遍。在他看来,从六道木嘴里说出来,比自己心里猜出来的显然要可靠一些。而且自己反正要向身边的人解释,那还不如就让六道木来说一遍。
至于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聪明人的想法,他才不在乎呢。所以,当号山派和清华庄的几位高人投以不屑的目光,以及朱太春的冷笑声响起时,他完全没有去管,还是自顾自的向六道木提出了他的问题。
“假如同时有两方人马陷入了危险之中,并且按下了求救按钮,您会先救谁?”
这显然是一个和媳妇与妈掉水里了先救谁一样非常无聊的问题。
六道木微微一愣,他还没有开口,那边的朱太春就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福陵派的朱华轻轻拉了他一把,似乎想阻止他说话,但朱太春不知是忍不住,还是没明白朱华的意思,看了一下自己被拽过的袖子,继续说道:
“六道仙人十秒就能赶到求救者所在的地方,就算有人同时求救,也完全来得及。反正我是不会求救的,至于像你这种要靠女人来保护的胆小鬼,哈哈哈哈……”
朱太春大笑起来。
小青终于忍不住了,轻哼了一声,挽着齐鹜飞的手,小脑袋依偎在齐鹜飞的臂弯里,侧着脸,也不知道是在看天还是在看高处的树叶,说:“有些人啊,被吊在树上揍成猪头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求救!”
朱太春曾经被小青吊起来打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开,但在场的人当中,恰恰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被一个小孩当场奚落,提及往日的丑事,朱太春和福陵派众人的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你说什么?”朱太春当场就要发作,但似乎对小青心有余悸,说话的语气便不免有点硬不起来。
和一个孩子斗嘴,并且还不占理,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福陵派的掌门人朱大全连忙阻止了朱太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对仙人六道木拱手道:“小徒无礼,不知天高地厚,让上仙见笑了。”
他只对六道木说话,却未曾面向齐鹜飞,可见其并无和黄花观和解之意,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丑罢了。
六道木并没有指责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回答齐鹜飞的问题。
他说:“我说过,你们只要发出求救信号,我自然会尽力而为。但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救下你们,而且救人也不是我的义务。所以不存在谁先谁后的问题。会不会遇到危险,能不能活下来,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如果你们以为有我在,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完全想错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不再有什么疑问了。
可是齐鹜飞又举起了手。
这一下连六道木都微微皱了皱眉。
“你还有什么问题?”他问道。
齐鹜飞说:“如果宗门之间为了争夺功德,暗使阴谋,对付自己人,请问上仙会管吗?”
六道木说:“谁会那么愚蠢做这种事情?使用武力也好,计谋也罢,残杀同道会让你的功德成为负数。你通过这种手段获利越多,负面效应也越大。所以这根本不需要我来管。当然,如果被我发现了,并且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我也可以管。”
齐鹜飞又问:“那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不可以自卫?”
“当然可以。”六道木说,“天道是公平的,正当防卫并不会减少你的功德。这就是以功德体系来评判的好处。假如有争议,可以立刻退出比赛,谁在图财害命,谁是正当防卫,功德碑前就能见分晓。”
齐鹜飞点点头,算是松了一口气。之所以要问这些,他就是要防止有人在暗中使坏。尤其是福陵派,朱太春看自己简直就像看见杀父仇人一般,不能不防。还有号山派,柳钰和自己也不怎么对付。这次号山派来了十个人,实力强大,中途要搞点小动作不是难事。现在六道木这么一说,相信他们总要掂量掂量。
其实这其中的利弊,大家都清楚的很,宗门大会的规则当中也讲得很清楚。但难免有人存侥幸之心,想要投机取巧。心里虽然清楚,却总没有从六道木这位天仙的嘴里说出来有分量。
六道木说完之后,就看着齐鹜飞,等着他继续发问。其他人也同时看向他。
齐鹜飞说:“我没有问题了。”
大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出发了。
没想到站在齐鹜飞身后的范无咎突然举起了他那只乌漆抹黑的手,就好像从齐鹜飞的肩头突然生出了一根黑炭棒。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黄花观的五人队伍当中,有一个黑大个。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三个大大的感叹号——真黑呀!!!
但也有不少人内心十分震惊。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归咎于黄花观的两个女弟子太漂亮了,吸引走了人们全部的目光,以至于忽略了那个黑大个的存在。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范无咎身上的时候,范无咎的黑就像黑板上的白点一样显眼起来。于是人们恍惚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界是黑的,只有范无咎是白的。
这种强烈的反差略微引起人们的不适。
圆觉和尚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光头。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脑门很亮,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但是现在,却被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给比了下去。似乎那一团黑,在这光天化日里比他的光头要更亮堂一些。
圆觉和尚看了一眼旁边的法舟,发现自己的小师父一直微阖着眼帘,连看都未曾去看一眼,似乎早已进入入定的状态。
他把手从光秃秃的脑袋上拿下来,合十在胸前,终于体悟到自己和师父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师父的小脑门要比自己的肥脑门亮一些。
自从看了一眼师傅之后,他顿时觉得满眼亮堂起来,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不那么刺眼了,世界的光明和未来又再一次回到了和尚的光头上。
六道木示意举手的范无咎说话。
范无咎问道:“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便响起了哄笑声。原本严肃并略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失,就连六道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圆觉和尚则眼睛一亮,这问题正问到了他的心坎里。佛家千般法,万般律,他都能遵守,唯一戒不了的一条就是吃。可是他又不敢问,因为小师父就在旁边。
小师父法舟要他持斋戒,说他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唯独要控制吃。
圆觉很不理解,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难道我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
法舟说:“你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但你要持斋戒。”
那时候圆觉高兴坏了,只要持斋戒,就可以不用遵守一切律法,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去享受世间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