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三姐正与刘大瑞在地里劳动的时候,三姐在地的这头,刘大瑞在地的那头。三姐正在地的这头扯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辆摩托,摩托上坐个人,穿着那种三姐似乎在那里见得特别多的制服。三姐以为是过路的,没想到那摩托停在了三姐劳动的地边,摩托车上的人走过来,对三姐招招手,开口问了三姐的名字,就大声说:“我是法庭的,下来找你了解情况,你不是要提出离婚吗?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你去呢?”三姐在那人说话的过程中,几次使眼色,叫不要说下去,那人也没注意到。最后,三姐只好暗示性地摆摆手,小声问:“你是法庭的还是法院的?”那人想也不想就说,“我是镇法庭的,法院里有人打了电话来问这事,我才想起,才来找你。”三姐想着这事还不能让刘大瑞知道,最好不要让他感觉到,便故意说:“你走吧。我跟我丈夫现在好了,不离了;也请你千万不要让我丈夫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在这个家里呆不住了。我求求你。”三姐几乎是哀求的表情终于让那位法官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正要走时,刘大瑞在地的那头问三姐一句,三姐赶紧撒了个谎,说是问路的。那法官见机行事,也附和两句,就把摩托车子掉了头,回去了。
尽管事情没有败露,但法庭有人知道这事的风声还是难免叫三姐紧张。三姐只好赶紧行动,等一凑够了那个八十元,外加一笔车费,她就上县法院找那个好心的大姐去。
恰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姐的家庭处于非常时期,几乎没有什么开支来让她去运作了。偶尔非开支不可的钱,刘大瑞都看得很紧,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三姐实在是有点急不可待,她甚至想过向人家借一点。但一想到借,她就不放心。不管钱只用点把钱的她,若是去向人家借钱,肯定会让刘大瑞和婆婆起疑心,并会联想到她曾经多次想跑出这个家庭而只是没有成功的事。左思右想,三姐最终还是控制住了那种急躁情绪,并作了万一提前暴露了事情真相该怎么对付的诸多考虑。
三姐终于凑齐了那笔上法院的钱。
三姐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除了再也不瞎激动跟生人接触之外,她还特别小心地把第二件外衣的口袋缀了一个扣子,以防万一不小心丢失。然后,三姐就借去县里问如何防止绞古兰出问题的机会,再一次进了县人民法院。三姐一走进法院,就打听那个好心的大姐。问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个名堂,因为三姐没记住人家的名字。法院里的女同志多得很,谁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个?三姐一身地道的乡下妇人模样,更让法院一些人懒得理睬。
三姐没有找到那个好心的大姐,整个人快成一部失控的机器。三姐不怕别人给她难看的脸色,也顾不了别人的耐烦不耐烦,仍然见人就问。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姐终于从一个法官头上得知,那个好心的大姐正在调动,只是现在还没有走。三姐问她还来不来,那人说说不定,或许还来。三姐就在那个办公室里等。那些法官问她有什么事,三姐也不想说,她怕找不到那个好心的大姐,别人不会把她的事当个事,把事情搞麻烦了。
三姐就这样饿着肚子,一直等到法院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总算等来了那个好心的大姐。三姐一见那个好心的大姐,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娘一样。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凑上去,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着那位大姐说:
“大姐!不记得了吧?我是上次来找过你的那个小李。”
女庭长想了想,点点头,却有些不大高兴地说:
“你呀!怎么这么久也不去找法庭的问一问呢?我都给法庭的打了三次电话,他们最后一次去找你,说你又不离,弄得法庭的一肚子怨气,叫我也里外不是人。”
“那是有原因的。”三姐似有话要说,却又不说,两只眼睛一个劲地左右躲闪。
女庭长就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再次将三姐带到那个办公室,问明了情况。三姐一边诉说着其中的过程,一边把那八十块钱捏在手上左右折腾。女庭长终于明白也原谅了三姐,她叹了一口气,大约想说她已调动了,但还是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是:“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到法院来!我跟你亲自把这件事落实一下,好不好?”
三姐感激不尽地直点头,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天上午,女庭长把她引到民事庭,对一个姓何的庭长说了几句什么,何庭长就吩咐一位姓丁的法官,叫办理。丁法官看了一眼三姐,又看了一眼在场的女庭长和何庭长,便以公事公办的口气,问了三姐的起诉费一事。三姐赶快把那八十块钱呈上。丁法官又递过来一张纸和笔,要三姐写什么诉状。三姐诚惶诚恐地说:
“我都多年不写字了,不会写了。”
“不会写就请律师。”丁法官收回纸笔,补充两句,“看来你这官司不请律师是不行的,到时候还要开庭,开庭是要说话的,你这样子,怕是不行。”
那人这样说,给本来就没打过官司甚至没进过县城的三姐很强的自卑感。她求助地看了看女庭长,说:
“大姐!我不请律师,你就帮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