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厂的最后期限到了,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就带着四姐去了大姐家。
大姐和周大牛,好象早有这种感觉,他们在四姐和爹进门的时候,就预感到爹并没有想到办法,是要来向他们求援了。
大姐倒是显得很平静,她甚至有一种暗暗的同情在向爹传递,倒是那个周大牛,似是算准了这一天,他既胸有成竹又高高在上的姿态,虽然表现得不很明显,却还是让爹看出来了。
爹在这种情况下,不用说摆谱儿,就连强硬的态度都不敢拿出来,他只能一脸悲情地看着周大牛说,“大牛!我这情况,不说恐怕你也想得到,亲戚朋友我都跑遍了,最后还是没弄到几个钱。这个担子,只能甩到你肩上了。”
周大牛也不含糊,他当着四姐的面对爹说,“四妹的报名费,就算是我送给他的贺礼!这三千元,就当是借,啥时候能还了,就还给我,我如果有特别的急事,就提前吱一声,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催这个钱的,你们看情况处理就行。”
周大牛说着,就从屋里弄出一个大纸包。那个大纸包,差不多有小面盆那么大。周大牛打开那个大纸包,里面就露出一扎一扎的票子,而且基本上都是十元一张的。
不要说四姐,就是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周大牛摊开那堆钱,说是要数一数,过个目。
爹赶紧说,“不用数了!费事!你就把它包好,然后还是请你,亲自帮我送到厂里,交给厂里,并带着姣姣去报个名儿,把事办妥了,也算是你这个当姐夫的,为她做了件大好事,积了个大德。我只能给你一句承诺,这个钱,我们陈家迟早会还上的!而且会尽量提前还的!如果你真有什么急事儿,就提前个半年吱一声儿,我们这边赶快想办法。”
“行行行!”周大牛赶紧点头,此事也不算是定下了。
虽然是客气话,走个过场,也算是一个承诺,一个程序的完成。
第二天上午,爹让周大牛亲自送四姐进厂,他找的路回到了陈家。
周大牛擦亮了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把那包纸包得扎实的钱,放在一个背袋里,叫四姐背着。然后,让四姐先上了自行车的后坐,他再骑上那辆自行车,寻路往县城里跑去。
坐在后架上的四姐,背着那包钱,还不敢甩在身后,而是挂在颈上,抱在胸前。大小几百张钱,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多重,但四姐却感觉到重于泰山。
周大牛带着四姐,一边飞快地奔跑,一边跟四姐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儿,偶尔还要开个让四姐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玩笑。四姐的心思全不在说话上,她除了深深理解爹的一片苦心之外,就是想知道厂里究竟怎样一个情况。
来到棉织厂,四姐就看到那些穿着白衣的女纺织工在车间里工作的身影。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这些人中的一个,想到明天就可以穿上那些洁白的新衣,忙碌在车间里,四姐就开始激动起来。四姐越是激动,越是捂紧了那个钱包,好象那个钱包不是钱包,而是她的命包。
下车以后,四姐跟随着周大牛,来到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但那里也站满了不少人,排着队在交钱登记,办理一切相关手续。
周大牛很机灵,他找了一个空档,钻进了一个熟人的队伍中,插在了别人的前面。
一切手续办妥之后,周大牛就让四姐将那笔钱交了过去。
四姐看着那人一扎一扎地数着钱,并看着那些钱从纸包里转移到那人的抽屉里,但四姐却丝毫没有一种轻松感,相反只是觉得换了一个债主,而且这个债主还是陌生的,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是单位,是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