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婵小娘贴在她耳边说过意识最清晰的话,在清醒中默默选择了自己最安心的赎罪方式。
她说不出话也推不开小婵夫人。
待武儿和大壮二壮清理掉周围所有敌寇后,小婵夫人还匍匐在她身上再听不到武儿痛心疾首的呼唤——
身上还沾着婵小娘温热的血渍,她看着通往昭阳殿沾满血迹与尸体的回廊脚步踉跄迟疑着。
身后伴随冲天火光与硝烟弥漫,归于平静中的夜幕里再度闻到那种熟悉不过的血腥。
恍恍惚惚被大壮二壮赶紧护送到昭阳殿里,看几个太医们正焦急地在寝殿内忙进忙出,满头大汗的。端出来布施针灸的针尖上全是黑色印迹,浓重的药味充斥整个寝殿内外。
扪心自问她还来昭阳殿干什么?还要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逝?这种场景究竟还要让她看多少次才停止?
如果真的是报应的话,那她可不可以说够了!
无能的是,当看到他面色灰黑地昏睡时她还是忍不住趴在床边溃散地落泪。
“皇后娘娘不要担心了,这断肠草的毒陛下喝的剂量索性并不多。方才老臣们也已经为陛下施针解了余毒,解毒丸和汤药也及时让陛下服用了......”
“陛下本就习武,身子骨底子好得很。这毒性待化解后多加调养即可,不出半月就可无恙了!”
“娘娘,至于宁太医......哎......恕臣等无能啊......宁太医体内的毒早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加上年迈体弱抵御不了这么强的毒性。臣等已经竭尽所能医治还是无力回天......”
“娘娘切莫伤心了,万幸的还是陛下无恙......”
絮絮叨叨交代完,几个太医一脸如释重负地鱼贯退下。
她浑身无力埋首在双臂间只顾着潸然泪下。
“哎......这几个糟老头子净吓唬人......叽叽歪歪说这么多话真是吵死了......烦不烦的啊......”
听到她的哭声他撑起精神醒来。忍不住先哑着声音吐槽一番太医,转眼见她还埋头悲泣不停。
“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也太晦气了些吧?朕人还没死呢......”
“还好......还好你没有扔下我......”她呜咽着。
“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人,怎么可能会扔下你不管?哼......别想这么轻易就咒朕先死啊......”
“我是担心你!谁想咒你死来着!混蛋......”死男人刚清醒一些就磨嘴皮子!
她吸着鼻子忍不住抬头怒怼,看他病恹恹地侧头轻咳尾音便又软了下来。
“这才对嘛,炸毛的小野猫才是皇后本尊......”他艰难地撑起身看她衣身的血渍,又不悦皱起眉:“不是让他们几个都护着你的吗?都干什么去了......你这又去哪里杀人了?朕把以南的兵权给你......是让你当皇后可没让你当先锋的......真是和别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气急话一说多,他又忍不住捂着胸口喘息。
她主动坐到跟前抚顺他胸口的气息,再轻轻拥着他。
“陛下根本不知道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人......臣妾是踩着血来的......”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人都一夜之间从她记忆中抹掉,好似一切尘埃落定后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感到痛快的畅意。
“朕答应你以后不会了......都怪朕自负大意,才害你这般担心......”他埋在她发间柔声承诺和安慰着。并示意让她过去打开桌上的玉玺宝函:“真名册就压在那枚玉玺下面,原本先帝就是要亲自交给你。本想大赦之后和旧案一起公之于众,将江家恢复原有的名誉。其实你就是想要世人给江家一个交代,但索性还不算晚。朕都依了你......明日就命人拿着它去宗人府......”
她拿出压在暗盒里那本名册在手中拽紧,目光茫然中带着自嘲。
“皇后若不想处理这些旧事徒增烦扰的话,那便让武儿代劳就好。”他看她神态不大对就改口。
她微笑着摇头低喃:“这本名册......臣妾不想再要了......”
反反复复经历生离死别,仇恨不断地在抽空她整个人。
她抬眼心有余悸地怔怔看他口唇苍白,虚弱不堪。
好不容易他又从地府门口捡回一条命。
最恐惧的还是亲眼看他被自己连累中毒,害怕荣妃临死那句话终有一天会付诸实现。
他若真死了她就是这个天下的罪人!
心真的累了,她想当一个逃兵摆脱所有不再连累他!
他给她的好运气......就到此为止吧!
只让自己一个人回到原点就好,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找一个隐蔽角落把时日无多的自己埋了......
他完全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乖乖地让她伺候着服药歇下。
诸不知,在玉玺宝函旁多了一封废后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