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一大早被调去外地买木料了。”温婉说:“走前让人给家里来了信儿,可能要一段日子才能回来。”
“我知道。”宋元宝的声音蔫嗒嗒的,听着没精神。
温婉看着他右脸颊上的巴掌印,若有所思。
王小郎来京城认亲这事儿,她预感到了,只不过她没说,以前有点什么不好的,她都会提前做出防范,可这一次,她想让元宝自己去面对。
没有人能一辈子平平顺顺,前头十五年,元宝就是太过平顺,所以骨子里埋下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一直没表现出来,是因为没碰到能让他受挫爆发的事儿。
一个人的成长,用嘴巴是教不出来的,纵使宋巍性子再沉稳,再能教育,也不及元宝自己面临抉择,面对挫折时磨砺出来的经验来得有用。
不管王小郎是受了谁的指使在这节骨眼儿上来挑拨元宝和宋巍的关系,元宝都必须要自己挺过这一关。
温婉见他不说话,笑着道:“晚饭应该快好了,你是想在我这儿吃,还是去隔壁跟爷奶一起?”
宋元宝沉默良久,摇头,“我有些累,先回房了,一会儿让端砚去取来。”
话完,宋元宝利落地站起身。
“元宝。”温婉唤住他。
宋元宝顿住脚步,没回头。
温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记住别人的不好是件很累的事,伤身伤神,可记住别人的好,你会发现天还能更高,海还能更阔,你还能走得更远。”
宋元宝满面讶异,他不明白温婉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缓缓转过身,他看到温婉秀美端方的面上笑意平和,弯着唇角对他说:“快去吧,该吃饭了。”
宋元宝轻轻嗯了一声,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宋姣从荣安堂过来,把温婉扶进房之后疑惑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碰到大哥,他脸色不太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温婉道:“大病初愈,可能还没缓过来。”
——
这一夜,宋元宝辗转反侧没睡着,脑子里晃出很多东西。
他想到在宁州那会儿,某回无意中听到村人私底下议论他的身世。
那时候,他便知道了自己不是宋巍的亲生儿子,原本,他该管宋巍叫声三叔。
只不过他爹娘没了,三叔才把他养到自己名下。
可能是从小就对亲生爹娘没印象的原因,他反而跟三叔更亲近,也从未想过去问亲生爹娘的事儿。
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自己多余的情绪麻痹掉,直到今日王小郎上门认亲。
尤其是王小郎把他爹娘的死因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时候,宋元宝不否认自己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波动。
他越不愿意去想,脑子里就越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带到那个问题上。
他想去问爷奶,又怕自己承受不住真相,可是憋在心里,又觉得难受。
熬了一宿没合眼,宋元宝黑眼圈重得厉害,端砚担忧道:“公子,要不小的去国子监给您告个假吧,您这样子,没法儿上课啊!”
“不用。”宋元宝把自己收拾好,出门坐上马车。
到国子监的时候,下车就见到三宝公公站在大门外,手中拿着个小书筐,是宋元宝昨天带去神兵司的。
见到他,三宝公公快速上前来,“公子,殿下让奴才把这个转交给您。”
里面是抄好的一千遍古传三式。
宋元宝接过,道了声谢就直接走进大门。
三宝公公纳闷儿地看着宋元宝的背影,难怪出宫前殿下让他别招惹宋元宝,这位少爷今日果然有古怪。
上课之前,宋元宝把自己抄好的古传三式交上去,整堂课都没有走神,听得格外认真。
午饭的时候,林同窗问他,“逍遥兄,你是不是熬夜抄那一千遍了?”
宋元宝点头说是。
“你可真是太实诚了。”林同窗道:“就三个名字而已,让下人代劳不就行了,学官又不会真的一遍一遍去检查,你干嘛那么拼命?这作风,一点儿都不逍遥。”
宋元宝吃着嘴里的饭菜,随口应道:“逍遥公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我头上还有几位不能轻易冒犯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