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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德堂内,刚上完课的任布行坐在太师椅上,堂下一人蹲坐在地上,正擦鼻涕抹泪的呜呜抽泣。
这人正是吃瘪的黄廉,委屈巴巴的哭诉道,“自打白螃子受伤以来,我没日没夜的悉心照料,灵丹妙药用了不知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被人平白诬陷,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说着“吱”的一声,醒了一串鼻涕出来,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在院里,我不争不抢,没人拿正眼瞧过我,我说过什么啦,现在倒好,他周天都敢骑到我脖子上来了,院长你这次要不给我做主,我……我……我就不活了。”
任布行无奈的看着堂下的黄廉,心说你倒是想挣想抢,你一个郎中能抢的过谁?
“唉~”任布行叹了口气,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也会火冒三丈,顺道再借机整治周天一番,可现在只想把眼前这怨妇赶紧打发走,然后尽量不让白螃子外出碰到周天,仅此而已。
让任布行有这些变化的原因就是桌上的一封信,这是今天刚刚送到的天蓬阁密函,由京城总坛直发到他手中,信上说了两件事。
一是京中传闻杭城分院近日大张旗鼓,广收所谓“锦旗”,命任布行回函说明详细情况。
二是钦天监将有人亲赴杭城处理事务,所为何事不明,钦天监监正已知会天蓬阁总坛,并希望各分院配合,所以特此告知,让任布行酌情应对。
任布行打发走黄廉,看着信上内容,默默露出一个苦笑,“好一个「酌情」应对。”
任布行在天蓬阁了几十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若是再看不懂信上的深意,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钦天监和天蓬阁本是同源所出,一直以来互帮互助,现任监正和现任大元帅更是师兄弟,奈何事情的发展早就变了味道,究其原因不外是几大家族的暗中角力。
钦天监和天蓬阁背后,哪个没有世家的支持,就连吕木棠来杭城分院执教,也是以此地作为中原吕家把手伸到江南的跳板,当然吕家和总坛之间有什么交换条件,就没人知道了。
这些年来天蓬阁和钦天监不像原来那样亲密,已是貌合神离,只是保持着面上的合作和迁就,所以在此背景下信中的“斟酌”二字就颇值得玩味了。
任布行再叹口气,知道总坛这是让自己倚老卖老,用几十年的老资历给钦天监添添堵。
食人香火替人分忧,这些事任布行早就看透,所以当看到信中内容时已经做好打算,不过黄廉此时倒是提醒了自己,钦天监来之前,一定得把周天先支一边去,要不谁知道这愣头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便做,任布行当即招来黄芳子,对她说道,“这几天有贵客到访,需要让周天先安生几天,福城分院不是想请他过去答谢么,便随了他的心意任他去吧。”
安排好一切,任布行便开始书写回信,先将周天候王寨的事情仔细写明,锦旗之事便是因此而起。
不是任布行大方,而是他知道总坛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就算自己不说,总坛迟早也会知道,那还不如由自己这院长亲自说清楚。
当写到第二件事时,只写了四个字:不负所托。
……
黄芳子领命后便开始寻找周天,一天没找到人,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去处,正着急,便看到吕顽匆匆向外跑去。
黄芳子心中一惊,这两人常常形影不离,吕顽这么着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忙叫住吕顽询问周天下落。
只见吕顽脚步不停,快速说了一句,“好像在大门口跟人吵起来了。”
黄芳子暗叹口气,跟随吕顽一同前去。
原来周天欺负过黄廉后,心知他会找院长告状,怕再被借机穿小鞋,便一直躲着不露面,这会来到分院门口,想欣赏一下那满墙的锦旗。
周天穿越之后,保留了此世记忆,对这里的文字不算陌生,只因从没写过,所以也仅仅是认识并不会书写。
“唉。”周天暗叹一口气,“人家穿越做文豪,我倒好,穿越过来成文盲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周天欣赏给自己歌功颂德的锦旗,正读的兴起,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墙上挂的乱七八糟什么东西,堂堂天蓬阁杭城分院弄的跟菜市场似的成何体统。”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人站在远处,皱眉远望杭城分院宏伟且红彤彤的前门。
道人一身玄黄道袍,身泛青气面现红光,头戴紫金镶玉冠,发藏桃木五雷簪,一束抹额横在眉间,抹额上的白玉更是衬得他唇红齿白。
道人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随从,那随从闻言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有人抢先怼了一句。
“你家菜市场挂这么多红布?住菜市口了?”
周天看见他这副装逼劲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说的还是歌颂自己的锦旗,这些天周天早已找回了当年做大师的自信,此时也不管此人是谁,呛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随从顿时大怒,遥指周天喝道,“不得放肆。”
黄衣道人也不悦看向周天,待走近后发现是一个天蓬阁低等弟子,顿时正眼都懒得看一眼,“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这么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挑这些锦旗的毛病?”周天也不是吃素的,顿了顿发觉不妥,这里是杭城,对方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自己是谁,可是自己上哪知道他是谁去,知己不知彼兵家大忌,当即轻蔑的问道,“你谁啊?”
黄衣道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眼望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是上边来的。”
周天一愣,“上边?哪上边?”
这时黄衣道人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位非傻即憨,轻蔑一笑,一语双关的说道,“上边是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
虽然还是没说清上边是哪,但是周天听出来他绝对是在骂自己,当即傲娇劲又上来了,一巴掌就抬了起来。
年老些的随从赶忙向前一步,手掐印法挡在黄衣道人身前。
还没等周天拍出去,就被人在身后拉住了手臂。
吕顽拽住周天扯向身后,黄芳子同时赶到,顺势挡在周天身前,这样一来周天与道人之间分别站了两人。
“杭城分院黄芳子参见监工。”黄芳子从衣着认出来人乃是钦天监监工,从容行了个礼,像没事发生般淡定的说道,“刚听闻要有贵客到访,没成想特使已经到了。”
看周天被人拉住,随从便躬身退了下去。
黄衣道人走到黄芳子面前,轻嗯一声,“事态紧急不敢耽误,杭城分院果然卧虎藏龙,什么玩意都收了当弟子。”说完斜眼瞅了周天一眼。
“我尼玛……”周天正在气头上,哪管什么钦天监司天监,听到还在骂自己,顿时又要发作,举着巴掌就向前冲去。
吕顽只能死命搂住周天,用力拽回院内。
黄芳子依然目不斜视,等周天被拉进去后,才抬手做请的手势,引二人进入杭城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