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沉默地行了足有一炷香的时辰,景年终是没忍住,望着眼前不断掠过的山间苍凉之景,犹豫不决地小心开口,“殿下……今日在断情宫……我与毕尧说的那些话,还请殿下……下山后莫要立刻告诉七爷。”
楚清奕的脚步一停。
他身后雪地间留着一长串看不到头的深深脚印,直直延伸进山涧之间。
景年因楚清奕的反应,心中也是一紧。
她没想到他会直接停下来,下意识只觉方才那番话许是触了他的底线。
“……你可还是墨景年?”
良久,楚清奕未回头,缓缓问道。
景年一震,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问,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环于他脖颈间的双手也下意识收紧。
他已看出来了!
景年惊诧于他敏锐的洞察力,她想过他可能会问她的无数种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我……”
她本无意隐瞒,此时却是慌了,甚至产生了一种万一答得不好,楚清奕会将自己直接抛尸于这荒山野岭的荒唐念头。
“我在那神树里面看到了景向薇的一辈子……”她有些艰难道,“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是那感觉就好像是我完全亲身经历了一遍,不止是记忆,还有她的所有情感。”
“殿下,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将这些说给七爷听……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没有敢往下说下去,那些关于景向薇与裴西之间延续千年、惊天动地的感情拉扯,从在神树中再次睁眼开始,就像是一根深扎进心口的刺,即便她有意忽视,却又总是若有若无地膈在原处,怎么也拔不掉。
“你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景向薇控制了心神?”
楚清奕却是看得透彻,很快接了话。
他头微偏,景年被他背着,只能大致看到他的表情,却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他似乎很平静,但其实这一切应该是但凡听到一个开头就会直呼荒唐的程度。
“我就是我,我不想成为任何人。”
景年皱了眉,破天荒地笃定道。
“既是如此,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楚清奕唇角一扬,脚步复又动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景年沉默住。
所以终究……还是因为自己没有信心吗。
她牙关渐渐收紧,入定了般,目光无神地随着楚清奕走动间的晃动上下起伏,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步伐很快,除去脚步与雪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山林间几乎一片寂静。
景年一度以为二人便要就这般一路直到山脚,直到楚清奕冷不丁又缓缓出声——
“景年,你就是钟兰吧?”
他这话说得很慢,字字清晰,入得耳中,是绝不可能听岔半个字的程度。
景年浑身一僵。
这两个字,似乎已经隔了很远很远,远到她几乎就要忘了……
那还是当年肃王举事,欧延安排景年暂住上京城郊,隐姓埋名于钟氏医馆时发生的事……
又有谁能想到,当年阴差阳错救下的林亦,竟就会是当朝太子。
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么久过去,如今站在这断情山山腹间的,会是他们二人。
……
“殿下你……是何时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