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抬袖揉揉我的脑袋，还是那般，无尽柔情……
“乖，别怕，为夫都知道……小娘子受委屈了，想怎样做，都可以。这是她欠你的。”
“我、我……”我呆呆地瞧着他，一时突然不知该怎么向他交代才好……
我记得大璃国的事，也恢复了修为法力……我之前，骗了他。
“傻丫头。”他将我揽进了怀中，深情抱紧，无奈叹了口气，轻轻道：“你要相信为夫，永远都同你是一条心。为夫早已不是无能昏庸的上陵衡，为夫是上清，你的丈夫。你几十万年前，就嚷嚷着，要嫁的男人。”
“上清……”我倚在他的怀里，心底五味杂陈。
梦境里的霜微还在苦苦哀求着那些亡魂别靠近她，别伤害她。
没有了法力的霜微，没有了帝王恩宠的沈云皎，终归只能落得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任人宰割的下场。
“你们这些可恶的怨灵，离我远点！别以为我真会怕你们，你们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死了也照样不能拿我怎么样！”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啊，杀了我！我是仙你们是鬼，你们也就只有这一丁点的出息了！除了能吓唬我，你们还能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不怕，我霜微一点都不怕！”
“你们死得冤，我知道啊，但那又怎样？谁让你们跟错了主子，你们是那个贱人的手下，就活该不得好死！
你们越是在乎她，我就越是折磨她，你们知道么，我最恶心看不惯的，就是你们人人都护着她，与她一条心。”
“你们其中并不乏宁死都不肯背叛她，转而投靠我的人，你们对她越忠心，我就越想将你们碎尸万段！”
“一群奴才罢了，还敢来找我算账，哈哈哈，就算是那个女人亲自现身，本仙也不带怕的！活该，你们的死，都是活该！”
还真是给她装上了，面对自己曾经造下的孽不内疚恐惧也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振振有词……
我真想上去掐死她啊！
吓唬她的目的达到了，上清过来找我，显然是喊我回去早些休息的，我也懒得再陪她继续往下玩，便随手一挥将那些亡魂的残灵收了回来——
昔日故人一一重现于眼前，那些前一秒还气到眼珠子泛红，浑身直打抖的老熟人，这一秒却俱是目瞪口呆，一脸讶然。
翠芽是第一个认出我的，只隔了两三秒，就眼眶一湿嘴一瘪，拔腿冲到我跟前就扯住我的衣角，又惊又喜的哽咽呼唤：“小姐，是你么小姐……”
我也止不住的眼眶发软，眼眸潮湿，执起她冰冷的一双小手，无比温柔的和她说道：“嗯，是我，翠芽，这些年，委屈你了。”
“小姐……”翠芽情不自禁的膝上一软朝我跪了下来，扯着我的手嚎啕大哭：“我终于又见到您了，我们大家在地府等了你好几百年，都不见你归去……
冥王大人说，我们同您的机缘未到，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见着你……我们大家盼了好多好多年，我们想您啊！”
“娘娘……”
春眠也朝我跪下，俯身冲我磕了个头，一脸冰冷道：“我们在地府，等着您，等着那位沈贵妃，我们多想，在下面，陪她清算这个账！
可天意弄人，竟未料这个毒妇死后并未下地府轮回！她凭什么为仙，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宫女太监，她罪孽深重！
如果连这种人都能做神仙，那这个世道也忒不公了些！那老天，可就真是瞎了没长眼！”
我哽住：“春眠……”
赵越叹了口气，随后向我身畔的上清拱手一礼，“陛下，您也在。”
“陛下？”
众人的目光因赵越一句话，齐刷刷投向了揽着我的上清……
然后，突然都有些情绪激动了。
“娘娘，你怎么会和陛下在一起！”
“娘娘，他前世辜负了你，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娘娘，就是他，下令打死了奴才，还逼得你给沈贵妃的人下跪磕头。”
“娘娘你不会还喜欢他吧，不值得，他不值得！”
“他若肯多关心你一丁点，也不至于让您病入膏肓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那些馊饭，连我和团团都食不下咽，娘娘您可是在长公主府长大，身娇体贵，如何能吃下那些东西！”
“就是，我和荣乐去求见他，他正在殿内和贵妃卿卿我我，贵妃让他的侍卫将我们乱刀砍死！他根本就不在意您的死活！”
“娘娘，他不爱你，他就是个负心汉……”
面对这么多道反对的声音，上清说不紧张，是假的。
搂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又紧，他垂首，内疚道：“本座前世，确实辜负了安安，本座认错。但本座今生，非皇后不爱，前世欠皇后的，本座今生会尽力弥补……”
“你弥补？”
翠芽情绪激动地站起身，啜泣着质问道：“你怎么弥补！奴婢是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自小就心仪你，当年长街一相逢，小姐就对你念念不忘，拿着你的画像满京城的打探你是哪家贵公子！
你可知，若非小姐心爱的男人是你，小姐便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宫！
小姐才不稀罕做你的破皇后呢！小姐嫁给你的那些年，忧思成疾，日渐消瘦，哪像曾经在公主府，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小姐从未想过进宫，长公主同将军也不想让她身陷深宫，老死宫闱。
可将军说，小姐心仪的公子，是皇上啊！
小姐想嫁给皇上，将军为了成全小姐，答应小姐用军功为她换皇后之位，可惜、可惜啊，将军最后是用命，为皇上与小姐换了这段姻缘，小姐在丧父之痛中还未走出来，便被你一道圣旨，八月十五，迎进了皇宫。
小姐本以为自己嫁的心上人，能缓一缓失去至亲的痛，小姐满怀憧憬地穿上亲手绣的嫁衣，坐上了皇宫迎亲的花轿，与你拜了堂，进了你的宫殿，可你又是怎么对待小姐的呢？
为了不同小姐圆房，你决定御驾亲征连夜离开京城奔赴边关，试问哪家新娘子，能忍受得了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委屈……
你是帝王，没办法，你日理万机，小姐嫁给了你，当了你的皇后，就得理解你，小姐忍了。
你亲征一年，从无书信给小姐，小姐也忍了。那一年，小姐过得虽艰难，却好歹，吃喝不愁，生活无忧，一国之母带给她的荣耀，她勉强沾了一丁点儿。
可一年后，你竟然从战场上带了个女人回来，封贵妃，用皇后仪仗迎亲，先在军营举办了一场大婚，后回京，又在皇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期间，你甚至都没同小姐说过一句话！
你有了新贵妃，先是用各种理由不见小姐，你打死小姐身边最贴心的太监，罚小姐禁足，你纵容贵妃欺辱小姐，后又夺了小姐执掌六宫的权利。
中秋家宴，春节家宴，春日赏花宴，你都让贵妃主持，你架空小姐这个皇后，你令小姐成了后宫人人可欺的空架子国母，你还将小姐赶至冷宫！
你不敢废小姐的后位，就变着法的折磨小姐，而沈贵妃也记恨着小姐久占后位不退，隔三差五就来欺负小姐！
你现在说你弥补小姐，小姐上辈子为你吃的那些苦，你如何弥补，小姐康健的人儿进了你的后宫，被逼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说的轻巧，如何能弥补的了！”
翠芽越说越愤怒，他揽在我腰上的手臂，也颤得越来越厉害。
我知道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个阴影，他不敢面对，更没做好如何向我解释，哄我不生气的准备，他更怕，往事的那层薄薄窗户纸被捅破，我会不要他……
“翠芽……”我本想阻拦翠芽不要她继续说下去的，但谁料，她身后那些丫头们竟都你一句我一言的生气同他算起了账来。
“是啊，娘娘在你那里受的委屈何止一两桩！弥补，陛下要如何才能弥补的完？！
陛下您与贵妃新婚之夜，您可知娘娘是怎么过的，娘娘白日里受了打击，当晚就发起了高烧，病的直说胡话。
一会儿喊爹，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您不心疼，奴婢们却是瞧着心如刀割！”
“您打死小海那晚，娘娘就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停地说，自己没本事，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您三番五次禁足娘娘，娘娘早已身心俱疲，心如死灰……您下令让娘娘搬去朝华殿，娘娘遥遥看着你冷酷的背影，突然就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她后悔进宫了……她后悔喜欢你。”
“皇宫囚住了娘娘的一生，娘娘在最好的年华里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喜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孑然一身地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冰冷皇宫内……
娘娘什么都没有了，身为娘娘的夫君，您又在何处？！”
“奴婢们不求你恩宠娘娘如贵妃那般，奴婢不奢望你能与娘娘长长久久，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到白头，哪怕你是碍于情面，碍于娘娘母家为大璃朝浴血奋战，保我大璃朝安稳数十年，走走过场来看看娘娘，同娘娘吃顿饭，甚至是好好说句话，奴婢们也心满意足了！
就算陛下对娘娘没有爱，就算陛下再不乐意见娘娘，娘娘好歹也是陛下你明媒正娶的皇后，您可以冷待娘娘，但你怎能让一国之母食不果腹，连一日三餐，都得看人脸色呢！”
“陛下你曾用太多冷血无情的话伤过娘娘的心，是你，将娘娘对你的一腔爱意一点一点消磨干净的！”
“娘娘在冷宫过得那么惨，娘娘呕血呕了那么多回，娘娘没有药，更没有太医愿意给娘娘治病！
娘娘身子那么差，你还纵容贵妃隔三差五的去羞辱娘娘，陛下，你就是这么对待将门之后，功臣之女的，你如何对得起先皇，对得起长公主殿下，对得起至死都在为你的皇位而筹谋后手的常胜将军！”
“陛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再爱娘娘！”
一句接一句的嘶声质问彻底击溃了他的内心，我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在紧绷发颤……
良久，我才听见他消沉地说了句：“是朕，弄丢了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