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玥印象里,姨母大病初愈,身体孱弱怕冷,下午在内室中还穿着夹棉褙子。这会儿却只着单薄的绸缎裙衫,领口大开,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
余玥有些郁闷。姨母这是怎么了?她隐隐约约明白什么,可是又拒绝去明白。
她怀念那个大燕国最最温柔美丽的女人,像一汪和煦的春水,永远有让人最舒服的温度。就算自己一身臭汗扑进她怀里,她也会笑盈盈地抱紧,再帮她摘掉头发里的草叶。
可是,此刻,那个女人,坐在晋国的皇宫里,坐在太武帝的怀里,珠翠满头,华服迤逦,宫女缭绕,娇笑声不断……却如隔九天。
余玥的鼻子有些发酸。她仰头望了望天,天上只有半个月亮,清辉淡白,冷冷地,也在回望着她。
下面的瑾妃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太武帝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瑾妃却并不惊慌,笑着往九龙白玉杯里斟满葡萄酒,送到太武帝唇边。太武帝却扭头不肯喝。瑾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伸出纤纤玉臂,双手温柔地捧住太武帝的脸,将唇徐徐凑了上去。
殷红的酒液从二人嘴角蜿蜒流下……
余玥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生怕一不小心就哭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太武帝心满意足地离开嫣栖苑去上早朝。如意一边帮瑾妃梳头,一边悄声道:“昨儿晚膳时,郡主来了。”
瑾妃正半眯着眼睛,享受篦子按摩头皮的舒适感觉,闻言微微点头:“怎么不传她进来?”
如意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道:“郡主是翻墙过来的。咱们嫣栖苑的侍卫认得郡主,特来问怎么办。奴婢看娘娘不得空,就自作主张,要他们只作不知道。”
瑾妃默然。她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石像一般。良久,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意在一旁,颇为忐忑地看着她。见她叹气,忙躬下身子:“奴婢错了,请娘娘责罚!”
瑾妃睁开眼,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她揉揉太阳穴,苦笑道,“本宫这个外甥女,真真不让人省心。罢了,昨天正好有新到的青胡豆,且去做点青豆小糕来。”
余玥趴在床上,将一本《怪谈奇趣》翻得稀里哗啦。
她自小就不喜欢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专挑些稀奇古怪的闲书来看。英王妃劝了几次没有效果,也就由她去了。瑾妃倒知道她的喜好,专门搜集了一堆“志异”、“怪谈”,供她消遣。这本《怪谈奇趣》是她最爱看的,此时却看得心不在焉,只在床上翻来滚去,书页子翻过大半本了,一个字也没入眼。
喜儿见惯不怪,只和门口的两个小宫女说话,也不来劝她。
瑾妃进来看见,并不责怪底下人不会伺候,只微微笑着摇头:“玥儿啊,你这身衣裳可以上桌了。”
喜儿和小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余玥抬起头看瑾妃,眼睛迷迷糊糊的,但不知哪里来的气,腮帮子鼓鼓,既不起身也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