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后悔了?”慕容光本来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就缓了语气:“孤以为,你早忘了自己是燕国人!”
“我当然是燕国人!”余玥抬起头,眼泪流了一脸。
“那你为何与他……”慕容光猛然住口,顿了顿,“那你为何下跪?”
“我……”余玥偷偷看他的表情,在心里琢磨虤山矿场的事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抵死不承认?
“起来吧,孤没有生气。”慕容光僵硬地转过身去,步履缓慢地回到椅子上,自嘲地笑了一笑,“不知为何,本来想着要与你好好说话,一见面就忘了。以后,想要再好好说话,恐怕也不能了。”
他的声音不但冷,还透着悲伤和绝望。余玥心里“咯噔”一下:“……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容光默了一瞬。陛下,还是陛下!她再也不肯叫他一声“光哥”。他和阿玥,回不去了。
“孤召你来,是因为……”慕容光欲言又止,眼眸中有明显的挣扎和痛苦。
余玥诧异地看着他。
他还不到二十岁,两鬓却早生华发。脸颊瘦削,眼窝凹陷,脸色惨白,坐在昏暗的光线里,像被抽走了生气的皮偶。
这哪里还是方才那个谈笑风生,与对手全力斡旋的国主?
残留的怨气突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余玥的心酸楚不已:“陛下,到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吧,说出来总要好受些。”
“说出来,会好受吗?”慕容光惨然一笑:“长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他眼中的悲伤、不舍、痛苦、绝望,如同深海中墨色的漩涡,吞噬着自己,也吞噬着余玥。
余玥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慕容光不再说话,御书房中十分安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抚摸着扶手,凄然一笑:“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啊!”他望着她,呵呵笑着,笑声凄厉,叫人毛骨悚然。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余玥心中害怕,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笑声。
好半天,慕容光才止住笑,拿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与静安王交好,如此甚好。等你去了晋国,照应的人又多了一个!”
余玥的心莫名其妙狂跳起来:“陛下,我再也不去晋国了!”
“恐怕,这次由不得你了。”慕容光双手杵着额头,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遮住整张脸:“晋国已来了旨意。长乐郡主聪敏灵慧,明达晓理,特赐尚书院司籍一职,即刻起程,前往昊安。”
“司籍?”
“不错。”慕容光拿袖子挡着脸,声音干巴巴的,平板得没有丝毫情绪:“御前伺候的好差事,掌经籍图书、笔札几案之事。恭喜啊,长乐郡主,想不到你只去了一次晋国,竟然就得了太武帝的青睐。”
余玥一动不动,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烫。她抱着胳膊,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半晌,滚烫的眼泪才流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司籍,竟是我向太武帝争取来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安排,一而再、再而三要把我送进那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