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议事方便,慕容光吃宿都在武英殿的偏殿中。困了就合衣而眠,一觉醒来,清粥小菜也能打发一顿。这样简单寒素的日子,他已经过了许多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然而,这一天早上醒来,他发现身边的人个个面色有异。
“到底有什么事,不要遮遮掩掩。”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道。
一个亲兵扑通一声跪下。
“启禀陛下,方才嫣栖苑的守卫来报,瑾妃娘娘,薨了。”
慕容光没有表情。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只是拿起筷子,将早膳吃完,挥挥手,示意将碗碟撤下。
这顿饭他一点都没有少吃。甚至比平时还吃得多一点。
碗筷刚刚撤下,郑铮就来了。两人继续就前一天未达成的事项进行磋商。没人看出燕国国主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当然,也没人看见,燕国国主的左手,一直藏在右手的衣袖中。
直到晚间掌灯,郑铮告退,武英殿重新恢复宁静。
慕容光呆坐在昏黄的豆灯下,良久,轻轻击了一下掌。
抬手间,衣袖滑落,他的右手手腕上,新旧疤痕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还有新添的鲜血。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单膝跪地。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瑾妃是怎么死的。”他冷声道。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寂色。
然而,慕容光未等到影子的回复,却等到了余泓自己找上门来。
“陛下想必已经知道,瑾妃娘娘薨了。”
慕容光坐在宽大的御座中,苍白而憔悴。他以手扶额,没有说话。
余泓坦然地撩袍跪下:“请陛下恕臣之罪。瑾妃娘娘,是臣毒死的。”
“你说什么!”慕容光猛然抬头,虽然他善于掩饰情绪,此刻的惊怒交加却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向余泓砸了过去。
余泓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一闪,砚台是躲过去了,墨汁却淋了半边身子。
“陛下息怒,请听臣说。微臣见陛下日夜操劳,实在无心顾及瑾妃妃娘娘之事,因此不得不挺身而出,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分忧。”
“还敢狡辩!竟敢说什么为朕分忧为社稷分忧?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慕容光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请问陛下,如果瑾妃娘娘一直活着,陛下打算如何面对她?又给她何种封号?毕竟瑾妃娘娘的生平过往,天下人尽皆知。”
这话说得隐晦了些。直白一点说就是,天下人尽皆知,瑾妃侍奉过燕皇、太武帝和弘文帝三位君主。
在讲究女子从一而终的社会,这是相当大的耻辱了。不仅是个人的耻辱,也是门第的耻辱。
“住口!”慕容光厉声喝道。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声音里多少有一点色厉内荏的意味。多了些虚张声势,少了些愤怒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