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北风凛冽,野兽潜藏。
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
漆黑的营帐内,张澜侧卧听了会儿风声,拿脚轻轻地踢了踢王忠。
王忠连忙以肘撑地起身,悄悄挪了过去,低声问:“动手吗?”
张澜轻轻地应了一声。
王忠会意,轻轻地拿脚踩了几下地面。
不多时,在呼啸的朔风的遮掩下,营帐内被俘的大齐将士,悄悄挪到了一起。
两两一组,一侧躺一端坐。
绳子打的是死结,他们手里又没有任何尖锐的器具,唯一解绳的方法,就只剩下了用牙齿啃咬了。
浸过水的绳子十分结实,又粗又硬又韧,想要咬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暴雪将至,呼啸的朔风足以将一切啃噬的声音淹没。
帐外看守的高昌士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却如鹰隼一般锐利,四处巡视着,手持长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铅云浓重,北风呼啸,空气中暴风雪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终于,在侧躺的一组将士将牙根咬酸、嘴唇磨出血之后,端坐的将士们反缚在后的手腕上的绳索,终于被咬断,散落在地。
双手自由的将士们甩了甩被缚了几天酸痛无力的手腕,立刻低下身去,嘴手并用,飞快地替侧躺的将士们解开反缚双腕的绳索。
很快,双脚的绳索也被各自解去。
重获自由的将士们来不及欢喜庆贺,迅速用军中特有的训练方法,在呼啸的夜风的遮掩下,努力恢复手脚的灵便。
好在克里木要拿他们做人质,以威胁英国公撤退,所以倒不曾克扣了他们的伙食。众人又早就打定了主意伺机出逃,所以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攒足了力气。
否则,真要是连饿他们几天,别说是逃出去,只怕他们连咬断绳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手脚自如了些,张澜命军中斥候,到营帐口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主帐及其附近透着几点灯光,光影在营帐上摇曳不定,看得人心头发慌。
怕被看守的人察觉,斥候扫视一周,立刻缩回营帐,寻到张澜,低声禀报了。
张澜闻言沉思片刻,果断低声吩咐道:“只怕敌人打算趁风雪夜袭嘉峪关,大家赶紧将绳子都重新缚上,记得留活扣!”
王忠犹自不敢相信,低声道:“外头风声越来越紧,只怕暴风雪很快就要到来。顶风冒雪夜袭攻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澜低声回道:“或许克里木也猜到咱们会这么想,所以故意要选在今夜奇袭,以攻其不备呢?”
王忠一怔,不免有些踌躇,问道:“那小将军如何得知克里木打算今夜攻城?”
“因为主帐以及周围的营帐一直亮着灯。”张澜低声道,暗夜里双目锐利如剑,“如果克里木不打算攻城,那么主帐和副帐的灯火不会亮得这么齐整,而营地内也不会灭了各处篝火。”
主帐和副帐内亮有灯火,是克里木和副将们要部署夜袭计划;而营地内灭了篝火,则是因为大军随时准备拔营出发。
解释罢,张澜听着外面越来越紧的风声,催促道:“快快行事,以免耽搁!”
王忠不敢再犹疑,慌忙随众行事。
心里却想,若是克里木打算奇袭攻城,肯定要将他们也带上,以防万一攻城不下,好推出去威胁英国公。到时候,张澜肯定会被第一个推出去的。
张澜临时改变潜逃计划,选择留守,是打算在敌军丛中给克里木突然一击,以策应驻守嘉峪关的将士们吗?
这可是以命相搏啊!
没想到张澜小小年纪的,却能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
王忠等人大受鼓舞,抱定必死的决心,以身当敌!
……
京城今夜却是分外晴朗。
深蓝的天幕上,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从空中遍洒下来,落在花木上,如成千上万的星子熠熠闪烁。
祁钰披上外袍,伫立窗前,遥望西北,目光沉沉如夜。
英国公能打退气焰嚣张的克里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