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满月的光太过皎洁醉人?
还是此时的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
两个人都静默不语地站着,似乎在比谁更能够沉得住气。
若是往常,祁钰定然早就生气了,可是不知为何,今夜他竟然觉得,就这么一直在明月清风下站着也很不错。
只要对面的那个人是她。
这种感觉来得十分莫名而强烈,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并非无迹可寻。
叠翠轩下,那个倔强不屈、毫不退让的小姑娘是她;陶然居中,那个天真烂漫、言笑盈盈的小姑娘是她;五丈风后院,那个言语谦逊却又暗藏机锋的小姑娘是她;演武场上,那个谦逊退让、温婉和静的少女也是她……
而如今,她正在明月的清辉与河灯的璀璨之间,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即将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
这,很好!
祁钰眸光深深,唇角微扬,用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温柔的声音说道:“你要去放河灯吗?或者,我们去灯市观灯、猜灯谜?”
少年人特有的喑哑的音色,让这温柔多了一分低沉与深情,如清风明月、璀璨灯河一般撩人。
黄宜安愕然抬头,正撞进祁钰那似有万千星辰倒影其间的眸光里。
恍然间,眼前的人同前世那个在她不小心打翻墨汁溅污奏章正惶惑不安时,拿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心,含笑无奈道一句“小冒失鬼”,然后和她一起动手收拾满桌狼藉,誊写了一整夜奏章的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黄宜安有片刻的失神。
祁钰见状心中欢喜,但又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这让他疑惑,也让他不开心,又夹杂着烦躁等莫名的情绪。
生平第一次,祁钰遇到情绪复杂莫名到难以厘清的窘境。
黄宜安敏锐地发现祁钰情绪的变化,瞬间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微微垂首,又恢复了先前温驯谦恭的姿态,恭声应道:“听凭陛下安排。”
千篇一律的温驯谦恭让祁钰有些失望。
然而大约是此时月光皎洁、河灯璀璨,实在是太过醉人,得到回应的他依旧心中欢喜。
“那,不如先去放河灯吧。”祁钰含笑道。
带着商量的温和的语气,并没有黄宜安记忆深处的冷漠与专制。
这让黄宜安微微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言行举止都自在了许多。
祁钰看在眼里,心中欢悦更甚。
他想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一个心意相通、白首偕老的妻子,而不仅仅是一个温驯贤良的皇后。
两人便一前一后下了拱桥,来到桥边不远处支起的河灯摊子前。
卖河灯的是对中年夫妇,见二人衣着不俗,连忙满脸堆笑,热情接待。
支起的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莲灯,有单瓣的,也有重瓣的,多是朱、粉二色,亦间有橙黄、淡绿等色。
黄宜安无心放莲灯,便随手选了近前一只单瓣朱色莲灯。
祁钰看了她一眼,挑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并给了摊主夫妇一块碎银子,指着摊上的笔墨笑道:“借笔墨一用。”
两只莲灯不过几文钱,笔墨也费不上许多,摊主夫妇意外得了一块碎银子的打赏,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连忙将笔墨递上,满脸堆笑道:“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