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内侍来通禀,黄宜安和王氏才止住话头,携手往御书房行去。
到了那里,黄伟正虚坐在椅子边沿,搜肠刮肚,将自己所知的西北风俗民情恭谨地告知御座上的祁钰。
而黄栋则坐在黄伟下首,乖巧地垂目聆听,不敢直视天颜。
黄宜安和王氏向祁钰行礼。
祁钰十分宽和地起身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王氏闻言,心中略定。
看来皇帝并没有因为侍寝一事心生不满。
黄伟和黄栋则连忙起身,冲黄宜安躬身施礼,尊称道:“参见皇后娘娘。”
黄宜安连忙扶起黄伟,笑道:“父亲快快请起。陛下都说了,自家人不必多礼。”
黄栋到底年龄小,听黄宜安如此说,长吐一口气,起身牵住黄宜安的衣角,仰头欢快地笑道:“姐姐!”
黄伟和王氏见状大惊,连忙要呵止黄栋。
黄宜安却摸了摸黄栋的小脑袋,脆声笑应道:“哎!”
祁钰见了,哈哈笑道:“一家人,正在如此。”
非但没有责怪黄栋失仪,反而十分畅快地看着亲昵欢喜的姐弟两个。
黄伟和王氏见了,连忙收住到了嘴边的呵止,心中俱是欢喜。
不论皇帝是生性宽和温厚,还是只对自家女儿如此,这下他们都能放心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即便是祁钰有心让黄宜安一家多相处片刻,然而眼见着宫门要下钥了,他也不便再留人。
好在黄伟和王氏十分知礼,眼见着时辰不早,便主动请辞了。
黄宜安虽然不舍,但还是依礼将人送出,临别之际,依依不舍地拉着王氏的手道:“等明儿得空了,我再让人去请爹娘栋哥儿入宫叙话。”
黄栋牵着黄宜安的衣角,重重地点点头。
黄伟和王氏却劝说道:“娘娘不必挂怀此事,务要协助太后娘娘打理好宫务,照顾好陛下。人生漫长,相聚良多,不必急在一时。”
比起见女儿来,他们更希望女儿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平顺安稳地度此一生。
黄宜安笑着点头应下,然而等待人一走,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阿梅亦情绪低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劝说黄宜安道:“娘娘且忍着,先回坤宁宫吧。”
皇宫可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指不定会借机搅出什么风波来呢。
黄宜安点点头,上了凤辇,一路往坤宁宫行去。
到了坤宁宫,才发现祁钰竟然已经在殿内坐着了。
黄宜安连忙上前见礼。
祁钰含笑亲手扶起了她,又屏退了殿内侍候的一众宫人。
阿梅知晓帝后有话要说,因此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待人都退了出去,祁钰伸手轻轻环住了黄宜安。
黄宜安吃了一惊,却没有借故躲开。
只要不是召幸侍寝,别的皇后应尽的义务,她都不会躲避。
更何况,今番她是真心感谢皇帝特地帮她挽留家人,让她能和家人多相聚片刻。
前世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好好地做回爹娘的女儿、弟弟的姐姐。
对怀中人的乖觉,祁钰很是满意,双臂不由地收紧了些。
黄宜安想了想,到底没有出声拒绝。
良久,祁钰才松开了黄宜安,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温柔地许诺道:“你放心,往后你若是想家人了,就尽管派人召他们入宫。国丈不便出入后宫,那朕便在御书房召见他,到时你们父女在御书房说话,也甚是便宜。”
温柔的话语、贴心的许诺,若是前世大婚之初的自己,只怕早就沦陷了吧。
可是近四十年的荒芜岁月,让黄宜安一颗柔软的也逐渐变得荒凉、坚硬起来,又岂是一个许诺、几句好话就能够烘暖得了的。
黄宜安垂目谢恩:“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