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消磨了半日的功夫,傍晚时分,又到了给两宫太后请安的时刻。
黄宜安看着斜歪在榻上装作看书,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的祁钰,轻声提醒一句:“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去慈庆宫请安了。”
陈太后乃先帝嫡后,地位高于李太后,因此不论请安还是别的事项,一向都是排在李太后前面的。
只是祁钰到底并非陈太后所出,再加上陈太后性子恬淡,所以自从祁钰登基之后,陈太后便避居慈庆宫,将前朝后宫之事一并委托给李太后。
李太后和祁钰感念陈太后的恩情,不论是当众还是私底下都很尊敬她,尤其是个中仪礼,一向都以陈太后为尊,譬如帝后二人每天请安都是先去慈庆宫,再去慈宁宫。
也幸而是如此,都这黄宜安都不知道在祁钰与李太后母子失和之后,该怎么开口劝说祁钰去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
作为皇后儿媳,她不能不去给太后婆婆请安;可是作为皇后妻子,她又不能枉顾皇帝丈夫的意愿。
唉,难呀……
对于黄宜安的提醒,祁钰“嗯”了一声,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起身。
黄宜安见他那副小孩子闹别扭的模样,不觉好笑。
前世祁钰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般真实的情态,哪怕刚大婚那会儿也一样——那时候祁钰虽然私底下也言语温和,但那温和都是帝王的温和,而不是丈夫的温和。
就像她待祁钰也很柔顺,但那柔顺也有一多半是皇后对皇帝的恭谨……
黄宜安有片刻的怔忡。
回过神来时,祁钰依旧斜歪在西窗下,一动没动。
黄宜安想了想,上前拿走了祁钰的手里半天都没有翻动一下的书卷,笑盈盈地看着他,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道:“要不,派个人去慈庆宫说一声,就说陛下龙体不适,今日不去请安了?”
去慈庆宫这么说,自然去慈宁宫也要这么说了。
祁钰抬头看向黄宜安,见她虽是打趣地笑着,然而眼底却泛着担忧之色,不觉心中一暖,就像一个在旷野上流浪了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委屈地抿了抿唇,喃喃道:“早上母后说了,非有诏不许朕去慈宁宫的……”
黄宜安闻言一惊。
一来她没有想到李太后和祁钰竟然因为张圭而闹得这么厉害,二来更没有想到祁钰竟然这么随便地就把事情告诉了她。
前世因国本之争,李太后和祁钰母子两个闹得那么厉害,哪怕她早已知晓且事关她的将来,祁钰也从不曾亲口对她说过一句。
黄宜安想了想,在祁钰对面坐下,斟了杯茶奉给他,迟疑道:“臣妾可以多嘴问一句吗?陛下和母后究竟缘何置气,才使得母后说出这般重话来?”
她看得出来,祁钰虽然心中埋怨李太后,但是更多的则是被李太后拒之门外的伤心。既然伤心,那就说明祁钰心里还是很愿意与李太后和解的。
可能是心里面憋了太多的话想说而没有人可说,也可能是黄宜安诚恳的态度打动了他,祁钰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将母子俩的争执告诉了黄宜安。
“元辅离京,内阁诸人便繁忙起来,因此朕准备将吏部尚书张翰提拔进内阁,以分担政务。母后她……不同意。”祁钰期期艾艾,言语躲闪。
即便是对着的黄宜安,他也不敢把心中真实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包括他此举的真实意图,以及他质问李太后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