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逐渐西斜。
斜日的光辉透过窗隙洒落进来,映得一室昏黄温暖。
祁钰迈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主仆二人在斜晖中安静阅读的静好宁馨之景,不由地心中一暖。那些让人头疼的家国大事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遥远,眼中心底全是眼前的美好温馨。
祁钰止住了守门宫人的通传,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谁知他一只脚刚踏进殿门,侧对着殿门捧书观读的黄宜安似有所觉,猛地转过头来,见是他,立刻惊起欢喜笑道:“陛下来了!”
说话间,人就笑着迎了上去,口中还娇笑道:“臣妾就说怎么会突然心绪不宁,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书一下子都看不下去了呢,原来是陛下来了。”
这番撒娇亲昵听得祁钰心中分外熨帖。
祁钰伸手接住黄宜安,爽然笑道:“朕与皇后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黄宜安微微笑,心里却禁不住叹息:当日不满郑氏专宠时,哪里会想得到,她如今竟也要学郑氏那些个被两宫太后斥为狐媚惑主的做派呢?
阿梅从书中惊醒,慌忙起身行礼迎驾请罪。
祁钰浑不在意地挥手让她起身,目光依旧黏在黄宜安的身上,笑着问道:“你方才在看什么书?”
黄宜安便指着桌上的《汉书》笑答道:“随手抽了一本来读的,正是班孟坚的《汉书》。”
说罢,又娇声抱怨道:“陛下的书架上也就史书臣妾还可一观了,其余政要之文,臣妾即便是认得字,也不明其意呀!”
后宫不得干政,前世即便是得宠如郑氏也不能越线,黄宜安才不会主动越雷池一步呢。
祁钰哈哈笑道:“皇后真是太谦虚了!”
书画双优的人,怎么可能会笨得看不懂御书房偏殿架上的书——真正重要难明的政要之类,皆在正殿架上放着,寻常人可不能随意翻阅。
笑罢,祁钰又随口问道:“方才看到哪一节了?”
黄宜安请祁钰在主位坐了,一边给他斟茶奉上,一边笑答道:“正读到宣帝本纪一章,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请太后征昌邑王继承皇位。元平六月丙寅,昌邑王受皇帝玺、绶,尊皇后为皇太后……”
祁钰先前还含笑听着,等听到大将军霍光时,笑容逐渐沉凝。
黄宜安见了,便收住了下面的话。
权倾朝野、大权独揽的霍光,与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圭是何等相似,也难怪祁钰敛了笑容。她方才随意翻到这一章便禁不住仔细阅读的原因,不也就在于此吗?
不过片刻,祁钰便又欢笑如初,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给二位母后请安。对了,朕今日想吃鲫鱼豆腐汤,要肉都炖化、汤汁奶白鲜香的那一种。早些回来,朕同你一起去小厨房做。”
此处宫人甚多,论说权倾朝野、架空皇帝的霍光着实不合适。
黄宜安见祁钰岔开了话题,便笑着顺承道:“好呀。只是陛下到时候可千万别再把糖当成盐、醋当成酱,回头却说臣妾做的口味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