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陈太后打断祁钰,又道,“那我且问你,你幼时可曾经历过后宫倾轧之苦?”
“不曾。”祁钰连忙答道,“母后执掌六宫,宽厚公正,待儿子更是亲厚非常。正因为有二位母后的爱护扶住,才有孩儿的今天。这份恩情,孩儿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陈太后点点头,又问道:“孝宗皇帝只有一子,却又英年早逝,若是当初他能广选妃嫔、绵延子嗣,如今又会如何?”
祁钰应道:“兄终弟及,想来我们现在仍旧在封地吧……”
陈太后听着这话不对味儿,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遂接着问道:“那你又如何保证自己和后代不会重蹈孝宗皇帝的覆辙?”
祁钰听到这话心中不乐。
没有一个父亲会喜欢别人说他刚出生的孩子万一要是寿命不永该怎么办!尤其是对方还要拿此来攻讦他!
祁钰深吸一口气,勉强清声回道:“孩儿知道母后只是忧心将来,并不是有心诅咒皇儿的意思……”
陈太后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张口要辩驳呵斥,却被祁钰连珠炮似的地说了下去。
“可御医说了,皇儿康健,皇后亦是多子多福之相,孝宗皇帝的憾事,未必会发生在孩儿身上!”祁钰坚持不让。
陈太后知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可见祁钰如此执迷不改,心中愈发生气,冷声道:“此事攸关江山社稷,你就拿“未必”来搪塞我?!”
祁钰毫不相让,恭顺却坚定地反问道:“母后又何尝不是拿“或许”之事来诘问孩儿呢?”
这是祁钰第一次不留情面地顶撞陈太后,气得陈太后瞪眼直发抖,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李太后见情势不妙,正要出言呵斥祁钰,就听祁钰接着说道:“况且,这天下是祁家的天下,不论哪一支荣登大宝,总未改名换姓、改朝换代!若真是一味地讲究嫡枝,大齐自太祖皇帝开国至惠宗皇帝已经二世而亡了,而我们至今还都在湖光安陆的小乡村过活呢……”
“你住口!”李太后大怒,厉声呵斥道,“如此无父无君、大逆不道,还不快点滚出去!”
李太后这话同样藐视圣威。
正要冷言讥讽呵斥的陈太后,被李太后这一骂,反倒不好再开口,只绷住脸、抿紧唇不说话,任由李太后打发了祁钰。
祁钰朝两宫太后施了一礼,道:“孩儿告退。”
方才退了出去。
等出了大殿,守在外面的陈嬷嬷和庆嬷嬷连忙迎上来行礼。
陈嬷嬷恭顺地低着头。
庆嬷嬷则担忧地看了祁钰一眼。
李太后方才的那句呵斥,远处的宫人听不见,她们两个守在大殿门口却听得一清二楚。
庆嬷嬷很担心。
祁钰安抚地看了庆嬷嬷一眼,方才温声叹道:“朕方才言语之间惹了二位母后不悦,烦请二位嬷嬷一会儿进去了多多劝解,也免得我悬心。”
一派孝顺又无奈的模样。
陈嬷嬷和庆嬷嬷连忙屈膝应了。
祁钰这才吩咐田义,起驾回坤宁宫。
祁钰走了,李太后看着陈太后阴沉沉的脸色,也不好多待,骂了祁钰几句,又陪着小心劝慰了陈太后几句,便知趣地借故离开了。
等人都散了,陈嬷嬷重新给陈太后上了一盏茶,担忧地低声问道:“陛下如此固执,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
陈太后冷哼了一声,吃了口茶,方才说道:“哀家能有什么打算?皇帝不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皇后也不是哀家选的……哀家呐,还是安心吃自己的斋、念自己的佛吧!”
话是这么说,手里的佛珠却捻得死紧,保养极好的手上青筋隐隐。
陈嬷嬷见状便不再问了,只专心伺候陈太后吃茶念佛。
反正慈宁宫那位自从亲生儿子登上皇位之后,便极喜欢出风头以彰显自己,这次惹出祸端的是她的儿子,就由着她去头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