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男孩躲在阴影里,用空灵的声音,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这是一个孩子惯用的开场白,“荒凉的戈壁里住了一户善良的人家,爸爸驯养的骆驼是最出色的商队运输员,在沙漠中经商,少了骆驼可万万不行。妈妈每天会煮很多好吃的东西,小男孩每天都会守候在院门口,等待着爸爸回来。因为爸爸一回来,小男孩就可以吃到这些美味了。他们是一家人,很幸福的一家人。可是有一天,爸爸回来得很晚,还带了一帮相貌凶狠的土匪,他们都有枪。他们要抢走爸爸最心爱的骆驼,而且不付一分钱。爸爸生气了,但是那些土匪根本不讲道理。他们一枪打中了爸爸的脑袋,但爸爸临死之前,却用马刀割断了一个土匪的喉咙,红红的鲜血染遍了整个屋子。妈妈被他们拖到床上,妈妈被剥光了所有的衣服,妈妈拼命的叫喊,妈妈哭了。就连小男孩也是第一次看见妈妈哭泣,他吓坏了,蜷缩在墙角,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但是妈**哭声却越来越大,小男孩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们这么对待她,男孩生气了,他偷偷地摸出了自己的匕首,那是爸爸送给他的礼物。小男孩悄悄地走近那帮土匪,他正准备用匕首刺穿一个土匪的屁股,小男孩太矮了,他还刺不到那个土匪的脖子。可是,土匪转身的时候发现了小男孩,躲过了他。土匪非常生气,他用黑洞洞的枪管顶住小男孩的脑瓜子,一声巨响,小男孩甚至看见了自己的脑浆爆了出来,他死了。但土匪仍旧不放过小男孩的妈妈,他们用枪口对准她的胸脯,威胁她。但小男孩的妈妈很勇敢,她用剪刀刺穿了那个拿枪的土匪的左肩,但是那个土匪也开枪打死了妈妈。故事完了。”
林伯乐静静地听着,小男孩讲得十分流利,似乎这个故事已经重复地讲述了几千遍,小男孩已经了熟于胸了。林伯乐下意识望了望帘子后面小男孩的父母,却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厨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整座房子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月光被一团黑云遮住了一半,光线变得更加晦涩了。林伯乐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没有任何征兆,他勉强笑了一声,用大人对小孩惯有的口吻说道:
“故事非常精彩”
小男孩没有笑,他安静地躲在阴影里,过了半天,他突然动了几下,好像从身后的角落里吃力地取什么东西,林伯乐默默地望着他,但什么也看不清。这个时候,小男孩突然停止了动作,黑暗的阴影里又响起了他空灵的声音:
“想看看那个土匪的脑袋吗?”
“什么?”林伯乐只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地问道,而他的头发,已经在无形中猛然竖起
孩子没有多余的言语,在黑暗的阴影中,当月亮被黑云遮去了一半,适才的光亮已经变得极其黯淡,男孩子动了几下,突然从阴影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森白的骷髅头
林伯乐的冷汗完全透了出来,他脑子立即陷入一片空白。厨房的帘子在黑暗中被人揭开,林伯乐把整个心紧绷起来,他望向黑暗深处,就听见那个中年男人“嘿嘿”地笑了一声,突然用另一种诡异无比的声音说道:“孩子,对待客人可别这么没有礼貌。”
那孩子很听话地“哦”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动了起来,他慢慢地从黑暗的阴影中探出脸来,这时,原本被黑云遮住的月光又透过纱窗洒了进来。林伯乐只看见那个孩子满脸血肉模糊,他的牙齿不知为何已经残缺不全了,男孩的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枪,白花花的脑浆正顺着脑袋上面的一个血窟窿流溢下来,男孩张嘴笑了一下,脸上骤然泛起了另一种诡谲的绿光
男孩的父亲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端着什么食物,他脸色苍白得可怕,胸口也中了枪,正泊泊地往外冒着鲜血。在他的身后,孩子的母亲拿着一把剪刀,剪刀上面正滴着红色的液体。整个房间突然充满了一种血腥的气息。
“啊——”林伯乐大叫一声,当他吓得晕厥过去之前,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小男孩笑了起来:“嘿嘿——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林伯乐陷入了久久的昏迷,他还不知道,就在他晕厥过去之后,他的后背仍旧不断地冒出冷汗。而不久,他的贴身内衣早已汗湿。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大亮了,他发现自己仍旧躺在这间土坯房子里。面前仍旧是一张桌子,不过,桌子上已经布满了灰尘,房子里也全是破败的景象,根本不像昨天晚上那个样子。
他回想起昨晚上的种种经过,又忍不住打起了冷战。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污垢,他走到厨房,想找些水喝,但厨房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屋子里仍旧死气沉沉,这让林伯乐很不好受,他走到门边,发现那门根本没有关上。
院子里确实有一口井,但昨天晚上他依靠着从地下逃出的那条藤梯已经不见了,井里面阵阵阴风吹拂而来,比起外面的温度显然要低得多。
四周望不到边的戈壁显得极其荒凉,根本没有任何一户人家。他缓缓地走出了院子,举目四顾,院门前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但由于很长时间没有人涉足,小路的轮廓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林伯乐沿着小路,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离人群聚居地还有多远,然而他必须尽快走出去。
似乎一切都安排好了,当他刚刚行了数十米的距离,就听见北面的风沙中传来了一阵驼铃声。他抬头望去,一队人马开始显现在他的视线里。
林伯乐兴奋地“哇哇”大叫,不知道为何,他看见这些陌生人,突然觉得特别亲切,恨不得冲过去与他们一一拥抱。他当然没有那么鲁莽,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之情,跑到了驼队旁边,对方看来是一支沙漠深处的商队,他们的人数在十几个,骆驼却有二十多头,他们满载货物,看见林伯乐人模鬼样地冲了过来,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请救救我我是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探险家,我找不到我的同伴,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林伯乐再度撒了谎,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真话了,他确实很饿,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也确实很渴,渴得几乎可以拿鲜血当做水来喝了。
驼队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并一边指着林伯乐,又指着不远处那栋凄凉的土坯房子,用本地方言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最后,一个阿拉伯打扮的领头人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林伯乐,突然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道:“你从那房子出来的?”他指着不远处的土坯房子。
林伯乐意识到什么,赶忙解释道:“哦,朋友,昨天晚上风沙太大,如果我坚持在黑夜中寻找我的队伍,那么,我想我会被活活冻死。于是,我在那处空无一人的房子睡了一晚。”林伯乐根本不敢把昨天晚上的恐怖经历告诉这些人,他知道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们,或者说穿梭于沙漠中的驼队,对于一些鬼怪充满忌讳。他们常常露宿荒野,自然不喜欢沾惹晦气。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过了半晌,那个领头的人这才走近林伯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愿意帮助落难者,但是,你必须把你昨天晚上所经历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是怎么逃出,逃出那间魔鬼小屋的?”
“魔鬼小屋?”林伯乐诧异莫名地重复道。
那领头人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他又开始用充满了乡音的口吻说道:“不错,那是一间魔鬼小屋凡是在那儿呆过一晚的人,都会被那些恶鬼锁了性命。而你,如果你说得都是实情,我是说,如果你昨晚确实睡在那间小屋,那么,你就是第二个活着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