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祁镇和朱祁钰的到来,钱嘉玥不得不再次入正殿奉茶,也就是在那会儿,她听到了杨士奇大人对几道已经被批红的奏章大为不满,直说有小人蒙蔽圣听,矛头直指皇上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王公公。
其实,对于明朝的这些官职品级,钱嘉玥并不了解,她只知道皇上身边的太监,定然是太监里地位最为崇高的,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但被杨士奇大人严厉呵斥之后,王公公的反应却令钱嘉玥十分意外,他先是漫不经心地从杨大人的手里拿过那几分奏章,细细查阅了一遍之后,又踱步回到皇上的身边,拿给皇上御览。而皇上在看过之后,却没有丝毫表示,又递回到了王公公的手里,而在此之后,王公公的态度却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双手捧着奏章来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双膝跪地,直言自己有罪,却又不说错在何处,只是不停地磕头。
钱嘉玥见此情形,觉得奇怪,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也正是因为这多看的两眼,她看到王公公虽然在求饶,但他俯身下去时,眼底分明闪烁着凶光,像是马上要置谁于死地。可是,在场的众人人,他能置谁于死地呢,皇上和太皇太后自是不会,其余几位大人都没有吭声,朱祁钰来此也是只顾喝茶,如此想来,怕是只有杨士奇大人一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待众人都离开了清宁宫后,钱嘉玥终于按捺不住,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方才那位王公公……”
“你一个小姑娘,只管伺候好茶水,旁人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她还没说完,汪女官已然打断了她,显然是不想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王公公怎么了?说下去。”然而,汪女官的语言制止无效,因为钱嘉玥的话已经引起了太皇太后的好奇。
汪女官闻言,知道不能再如此明显地制止她,便不断地朝钱嘉玥使眼色,示意她千万不可胡言。
只是,这会儿的钱嘉玥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奴婢觉得那位王公公方才虽然认错求饶,却并非发自真心,甚至,他好像对杨士奇大人已然产生了敌意,只怕是日后要对杨大人不利,若是不早些防备,奴婢担心是否会发生意外?”
“你才入宫不久,倒是察人于细微处,”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钱嘉玥,看不出她对钱嘉玥的言行究竟是认同还是不认同,“既然你有所怀疑,不如晚些时候往乾清宫一趟,替哀家给皇上送些你做的点心去。”
钱嘉玥懵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太皇太后,又偷偷瞄了一眼汪女官,只是,汪女官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制止之意,反而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可救药。
这时,才出去不久的王女官又急匆匆地回来,在太皇太后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听过之后,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钱嘉玥一眼,但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莲子心茶饮了一口,这才道:“待会儿你去的时候,将这莲子心茶也给皇上送一盏过去,近日天气太热了,皇上只怕也是火气大得很,就连晚膳都没用呢。”
话说到这一步,纵然钱嘉玥有着千般忐忑,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去跑这一趟了。
她到达乾清宫时,被小太监福贵拦在了外面:“钱女官,此时王公公正与皇上说事,奴才也不便进去通传,请您在殿外稍候片刻。”
拎着食盒,钱嘉玥站在乾清宫的外面,虽然看不见殿内的情景,但王公公与朱祁镇的话却断断续续地传到了钱嘉玥的耳朵里,钱嘉玥也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到更多。
当她听到朱祁镇对王公公许诺,会保他高官厚禄,安乐无忧之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一个太监竟能在面对朝中首辅时丝毫看不出奴颜婢膝之态,与她以为的太监都不一样。而最为令她震惊的是,原来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权力竟然如此之大。这样的认知,其实已经足够让钱嘉玥望而却步了。
“这位小公公,我这已经待了许久,若是再等下去,只怕食盒里的点心也已经没那么酥脆了,不如你稍晚些将这食盒拿进去,转达太皇太后的关怀就是了,我便先回清宁宫复命了。”钱嘉玥有点想走,不想再掺和此事。
“钱女官留步,想来皇上和王公公也谈得差不多了,奴才这就进去通禀,您稍候片刻。”福贵说完,没有给钱嘉玥拒绝的余地,立即就跑进了乾清宫去。
钱嘉玥颇为无奈,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等着,左右为难之际,她听到了王公公在里面大声呵斥着那小太监,不由在心中慨叹一句:好大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