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正殿,朱祁镇略带了些许怒容,坐在龙椅上面,正对着跪在地上复命的王公公怒目而视。
多年以来,王公公对于朱祁镇而言,是亦兄亦父,亦师亦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所以朱祁镇对王公公的尊敬也是不言自明,平时在他的面前,王公公根本就是免了行礼的。
不仅如此,无论宫内宫外,内臣外臣,都将王公公看作帝师,甚至有人在背后偷偷称呼他为“九千岁”,当然,这不过是他们私下里戏谑的称呼,并没有人胆敢将这称呼摆到台面上来。
只是,无论如何,今日这阵仗,还当真是第一次出现。
“王先生,嘉玥的伤您也看到了吧?依您对她的了解,她会故意把自己弄伤吗?”朱祁镇虽然面带怒容,语气里也尽是替钱嘉玥打抱不平,但对王公公的称呼却也是一如往昔。
但这话听在王公公的耳朵里,却是登时察觉到了异样。当然,即便如此,王公公依然面色冷凝沉着:“回皇上,老奴刚才去了钟粹宫,兰妃娘娘正卧病,连床都下不了。”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兰心卧病在床,怎么可能将钱嘉玥伤成那个样子呢?
朱祁镇一改往日里对王公公的恭敬和温和,他摆摆手招来了小九:“李太医还在嘉玥房中没走吧?”
“回皇上,正是。”小九如实回答,却不知朱祁镇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其实钱嘉玥的伤并不严重,用李太医的话说,只是与人推搡时被扭到了,只需擦些药膏就好,可朱祁镇却偏要将李太医给留下,让他等到钱嘉玥的手腕彻底消肿了再走。
无论钱嘉玥如何解释,说自己的手腕已经不疼了,可朱祁镇皆是置若罔闻,十分固执。
听到朱祁镇突然问小九这个问题,王公公立即揣测出了皇上的用意,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仍是继续跪着。
“让李太医去一趟钟粹宫,替兰妃看看,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会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朱祁镇看了王公公一眼后,对小九吩咐道。
小九因为刚才在殿外,没听到殿内的皇上和干爹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干爹才回来没多久,皇上居然要将正在替钱女官治伤的李太医差遣去钟粹宫给兰妃娘娘看病,以为是王公公替兰心说了什么争宠的好话,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公公投去了极其崇敬的目光。
而他的目光,被王公公察觉,王公公只觉得自己认下的这个干儿子简直冥顽不灵,心中恼怒,便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突然就被干爹瞪了一眼,小九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匆匆遵循朱祁镇的命令去找李太医了。
这二人的互动,并没逃过朱祁镇的眼睛,他的目光倏然变得悠长,看着小九离去的方向,心头有了自己的盘算。但是,他却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沉声问王公公:“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这兰妃本是清宁宫的宫女,可当初推荐她参与选妃且大力支持她的人,却是王先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