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观把准皇上的脉,认为毛文龙所奏之事,与朝廷重臣们关心的宁远、山海关安危,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不要老拿斩了几十名夷丁这种小事来汇报:”犹且曰先机而获八会寨之捷、挠挫其西南之锋者耶?以职论之总之,毛文龙者,驻师海外以牵制奴酋为职者也。果能牵制,使奴不敢西来,即不屑屑然于零星擒斩呈解,功自昭着于天下。倘不能牵制,使奴无所顾忌而西纵,日擒斩、日解捷,何益于封疆之大事哉!
伏乞皇上责成文龙,当兹奴氛孔炽、耽耽西视之时,专于牵制上着精神,务图制奴之至计,则其功莫大焉者矣。以后有所获,不系头目渠魁,告献未可轻举。……”
薛国观的奏章果然很对天启皇帝的胃口,天启皇帝用这本说的是来肯定,同时天启皇帝进一步指出毛文龙在宁远之战未起到牵制作用,并警告毛文龙不得杀良冒功,不准拿些夷丁之辈来献俘,要献就献渠魁:“献俘前已有旨,非真正渠魁不得轻渎,今着登莱巡抚审实处治,不得滥杀无辜。至奴犯宁远已经三月,毛文龙竟不知觉,何云牵制?据所住须弥岛去奴寨二千里余,去宁远亦如之,远不相救。毛文龙当自己审处奏报,以图结局,勿徒以献俘塞责,该部知道。”
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报称:“参将易承惠等至咸宁营,杀贼林茂春等。至海州城下,攻城各有斩获,共活擒真夷一十五名,夷级一十八颗;挐获奸细马承林等,系李永芳儿女亲家。又查在阵炮死官马四十五匹,阵亡官兵李朴等三百一十四名,着伤官兵五十六名,并接回乡难民汪仲举等五千三十余名.....”
此时王之臣已接替高第任辽东经略,阎鸣泰则接替了王之臣的蓟辽总督之位,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就烧向了毛文龙,质疑毛文龙是在虚报战果:“……至于毛文龙塘报一事,尤为可异。据其所称,攻掠海州者正月二十二日也,此正奴酋攻围宁远之日。海州去三岔河仅六十里,既云火炮连天、喊声动地,何奴中寂无一闻,而按兵逍遥若无事而回,独不畏其掣也?”
阎鸣泰以近诵圣旨,行令兵部酌量住扎要害之地为由,提出让毛文龙移镇的方案:“臣数夜踌躇,莫如令文龙统舟师、屯水寨于盖州套。夫盖州一区,万山环抱,大海四旋,固全辽之心腹,而东西之枢轴也。国初,马云、叶旺歼虏成功,即在盖套之连云岛。今文龙所虑者饷也,至此则饷易运;所乏者器械也,至此则器械易给矣。所难安插者辽人也,至此则山东之矿利可专,而军兴且有所资矣。所难者在海面风涛,照应不及,至此则矜带相连,呼吸互应,而音信已通矣。
阎鸣泰更以洪武年间马云、叶旺的成功镇守辽东的事例来增强说服力:”北以连云一岛为门户,而南以兔儿、长生诸岛为家室,种种方便,尚难枚举。故与其虚挠背后,何如直刺胁窝?与其僻处殊方,何如俨居城内?文龙曷不计及此,而他是求也?或曰文龙倘离东江,恐朝鲜一折而入于奴。不知王京千里,非易到之地;忠贞屡代,非肯贰之人。而我水陆大兵交集于此,为极要害之地。宜速移兵住扎于此,以图策应之便者也。伏乞敕下该部,再加酌议,即移檄毛文龙,令其相机进止,章下兵部。“
胡子睿知道薛国观、阎鸣泰出于古人的局限性,看不起游击战,殊不知,对付人数少而精锐的建虏,让他们不停地出动、围剿,在运动战中消耗他们的力量、战争资源、潜力,以大明的资源优势进行碾压,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在毛文龙被袁崇焕、阎鸣泰等人逼得”焦头烂额“的时侯,辽东的局势又发生了深刻而又剧烈的变化,努尔哈赤自宁远受伤晕迷后,一直到回沈阳后,才逐渐清醒了过来;然而宁远的失败有如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努尔哈赤平日里一向以天眷者自居,可是这一次被红夷大炮打中受伤,却粉碎了他的神话;努尔哈赤不反省自身,反倒触怒于别人。
努尔哈赤一边以丰厚的物质诱惑蒙古诸部落,与其一齐与大明作战;一边又对不服自己的歹安儿等人赶尽杀绝:“喀尔喀部落诸贝勒,俱与我和好,势告天地曰称若征明,则合谋征之,与之和,则共约而和矣。倘满洲惑于明之七言厚贿,不与喀尔喀商议而与明和好,则殃及满洲;若喀尔喀不与满洲商议而与明和好,则殃及喀尔喀等语。“
努尔哈赤知道宁远防守坚固、不容易攻下,便迁怒于喀尔喀部落:“喀尔喀负盟约,不但不征明,反贪明之厚贿,听信其巧言,助明擒我之人,献首于明,屡行侵扰,夺我性畜。然我皆一笑置之不问;去岁我发兵宁远,因遇霜冻,不取而还。喀尔喀以为我军尽被杀,专意助明,移营逼我。将我遣往科尔沁使臣,于半路截杀之,夺其所赍之物。因喀尔喀屡构怨于我,遂兴师征讨喀尔喀。“
天启六年四月,建酋努尔哈赤发兵袭击炒花,遇炒花于善养木,杀其侄囊路台吉;努尔哈赤复围昂奴寨,杀昂奴,掳其妻子;又分兵掠炒花子歹安儿,与之交战,杀其部众五十人,擒二人,夺马五十骑;建虏又攻歹安儿部,围之。歹安儿与妻俱走,部众尽被杀。炒花渡黄河北以避建酋,其部众避难未归者二千,尽投大明,辽东经略王之臣皆数安插之,袁崇焕反对此举,继熊廷弼与王化贞、孙承宗与王在晋之后,袁崇焕与王之臣也成为冤家。
关外虎兔诸部闻讯,报与虎墩兔汗,欲兴兵报仇;虎墩兔汗乃是蒙古察哈尔部大汗,他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在他即位初期,一直以复兴蒙古霸业为心愿,他曾与炒花部一起联合进攻明朝,当时人叹曰:“虎墩兔憨为虏中名王,尤称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