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妖女被处以火刑,大快人心,镇民无一不拍手叫好。锦老爷听闻此讯,正欲赶去刑场,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昏了过去。
熊熊烈火燃起,锦小思被绑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那声声凄厉绝望的惨叫,被火焰舔舐吞没,烧灼成灰烬。
李华年远远地,呆若木鸡地立着。不忍看,不忍闻。这饱受痛楚的尖锐叫喊,比他往日受过的任何一种伤,都要疼痛。眼眶极是酸胀,他想逃离这里,双腿似石化了一般沉重迈不动。
“不是我!不是我……”那求饶的声音,愈渐微弱,远看着只剩一个单薄的人影沐浴在烈火之间。李华年再无法忍受,施法离开了此处。
她被烧死了,平息了所有镇民和县衙官的怒火,也安了锦弦儿的心。
良久,众人散去。真正的锦弦儿带着几个家仆缓缓而至,面色冷峻。她拿出一些财物,对预备收拾残局的小厮道:“两位差大哥,喝点茶吧,轻容我与我姐姐做最后的道别,她的尸体,我们锦府会带回安葬的。”
“锦家二小姐,你真是心善。你这个蛇蝎姐姐这样害你,你愿意替她处理身后事。”
她温婉一笑,迷了这两人的眼:“她始终是我的姐姐。麻烦你们都离开一会儿,我想单独再与她说几句话。”
锦弦儿将所有人支开,目睹着一具烧得焦黑的骸骨,竟丝毫不胆怯。祭坛上还有滚烫的余温,锦弦儿却仿佛置身春日暖阳照拂之下。她从宽大的袖间掏出一面八卦镜,这是庄晓生原先送给她防身用的,可镇死者之魂。
“妹妹,那些恶鬼很凶的,你一人下黄泉,会很害怕吧?姐姐带你回家。”她念动咒语,一缕浓郁的白色灵魄从那焦黑的尸骨中脱出,被收纳入这八卦镜中。
锦弦儿冷冷道:“下一世,你若还与我纠缠,再度双生,那可如何?每每见到你,仿佛都在照镜子。我便将你封印到镜中去,让你永无重生之日。”
锦弦儿坐在妆台前,颇是欢愉地梳妆。那日李华年留在牢狱中的剑穗,已被她拾回,放在枕边。
这是一张精致无双的面容,肤若凝脂,清水妙目。不点而珠的唇畔,绽放出宣示主权般的胜利微笑。铜镜中,映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四目相锁,铜镜中的人竟默默流下两行血泪,一闪即逝。
房门被敲响:“小思,可歇下了?”
是他。锦弦儿速速妆点完毕,小跑着去开门:“还未歇下,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李华年笑得无力,眼眸无光,仿佛心若死灰:“妖孽已除,清平镇已恢复太平,师父教诲不敢忘,我回白城山了。”
锦弦儿笑意僵在嘴角,有些吃惊:“为何?你留下来,有我天天陪着不好吗?”
他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还是这样天真活泼。从前你姐姐护着你,宠着你,我看在眼里,也想像她对你一般对你好。现在她走了,你要快快长大,替她好生打理锦府。”
“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吗?”锦弦儿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竭力屏住,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是,像对待妹妹一样喜欢,和你姐姐对你是一样的。她只是一时蒙了心,害了你,更害了自己。”他眼角晶亮,似有泪光:“我回去后,每天都会替她上香祈福,哪怕是助她消去一点点罪孽,也是好的。小思,别太恨她,她肯定会悔过的。”
李华年转过身去,没让她看到眼泪掉落。腰间的佩剑飞至脚下,他乘风而来,又随风而去。
锦弦儿心头满是空寂的悲凉,心机用尽,原以为成为锦小思,就可以和他厮守一辈子。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得到,他什么也不愿意给。她静静躺回床上,将他的剑穗放在心口紧紧握着,眼神空洞地仿佛虚空的夜。
这一夜,妖气甚重,又有狐狸出没。
狐狸摇着巨大的三条尾巴,闪入了锦府。锦弦儿房中的门窗忽然被紧紧闭上,室内忽然显得极是凝重逼仄。
“你身上果然有我女儿内丹的气息!好啊,是你害死了我女儿!我要报仇!”红光闪过,一个美艳妇人出现在锦弦儿房内,咬牙切齿,眉目含恨。她一双手化为两只利爪,像床榻上的锦弦儿狠狠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