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与贾珍协商分成的事儿。
焦顺一早特地命人去衙门请了半日的假,准备等午后再去衙门理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双方的心理底线都是五五分成,不过是一顿早饭的功夫,就达成了妥协。
焦顺也顺势打听出了,这要做局哄抬物价物价的庄家,正是那位为了自污而名震京城的忠顺王。
也只能是他了!
现今急需木料、石料的多半都是外戚勋贵,内中不乏手握实权的军政大佬,等闲人物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即便身份背景足够的,一般也做不出这犯众怒的蠢事。
唯独忠顺王身份尊贵,又巴不得成为众矢之的,才敢做这哄抬物价的庄家。
不过……
“这等机密,珍大哥是从哪儿听来的?”
“什么机密不机密的。”
贾珍嗤鼻道:“那广交会上早就传遍了,忠顺王仗着皇叔的身份,摆明车马要赚这烫手的银子,半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这忠顺王为了自污,还真是百无禁忌。
谈妥了买卖又用完了早饭,焦顺自然懒得和贾珍继续扯闲篇,于是便准备打道回府,好好洗去这一身的‘征’尘。
结果刚到了二门夹道,迎面就撞见了贾蓉、贾蔷两个。
这二人急忙上前口尊‘叔叔’。
贾蔷也还罢了,贾蓉这回倒真有几分亲近的意思,毕竟在不能‘以新换旧’的情况下,谁不希望自己的新媳妇是原装的?
焦顺笑问:“蔷哥儿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蔷因领了南下采买的差事,自去年东底就去了江南,故此焦顺才有此问。
“回叔叔的话。”
贾蔷陪笑道:“我到家也有七八天了,只是忙着安顿采买来的戏子,一时抽不出身来去拜见叔叔。”
他说话间,心下却是唏嘘不已。
半年前南下的时候,这焦顺明明还和府里相看两厌,谁成想短短半年功夫,就成了‘通家之好’。
贾蓉在一旁笑道:“那些小戏子都是自小教出来的,模样好嗓子更好——等我成亲的时候,她们还要登台献艺呢。”
焦顺又问:“有唱曲、跳舞的没?我一向不喜那咿咿呀呀的,还不如奏乐起舞有看头呢。”
“哈哈,有的、有的。”
贾蓉笑道:“就算本来没有,得了叔叔这话,也一定要有!”
三人寒暄几句,焦顺就在二人作揖恭送下,自顾自的出了二门夹道。
贾蓉收回目光,见身旁的贾蔷仍直勾勾盯着焦顺的背影,便拿臀尖撞了撞他,挤眉弄眼的促狭道:“怎么,你这莫不是瞧上他了?”
“呸呸呸!”
贾蔷闻言连啐了几声,骂道:“我看是你瞧上他了才对,方才那阿谀奉承的,都恨不能解了裤带!”
贾蓉哈哈一笑,与他挨挨蹭蹭好不亲热的往内宅行去。
且不提两个兔儿爷。
却说焦顺回到家中,一进大门就先嗅到了满院子的药味儿,循着味道往西廊下瞧,却是五儿的母亲柳嫂子,正在栏杆外面给女儿熬药。
那柳嫂子也瞧见了焦顺,见他用袖子掩住口鼻,不由得‘哎呦’一声,起身搓着手惶恐道:“不想大爷竟没去衙门,这气味可是熏着您了?要不我搬到别处……”
“不妨事。”
焦顺冲她摆了摆手,奇道:“大夫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都三天了也不见好转?”
“唉谁说不是呢。”
柳嫂子笑的一脸苦涩,其实她已经瞧出来了,女儿这回迟迟好不了,实是心病作祟。
但这等事儿又怎好跟焦大爷提起?
眼瞧着焦顺自顾自进了东厢,柳嫂子拿着蒲扇略一犹豫,也转身到了西厢里间。
五儿正在床上半躺半坐,见母亲自外面进来,边咳嗽边随口问道:“娘,你方才在外面跟谁说话呢?”
“哼”
柳嫂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骂道:“你管是谁呢,总归不会是那败家子就对了!”
“娘!”
五儿坐直了身子,恼道:“柳公子是吊民伐罪的英雄好汉,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什么吊不吊的!”
柳嫂子咬牙道:“当初让你读书认字,就是想让你能落个好归宿,却不是拿来说你娘的!如今你放着焦大爷、宝二爷这样万里挑一的不亲近,偏惦记上那柳湘莲——他有什么好?!诺大家业败了个干净,如今又瞎逞能被官府通缉,那日里丢了性命也不奇……”
“娘!你要再编排柳……咳咳,编排柳公……咳咳咳、咳咳……”
五儿把被子一掀,激动之下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我的儿,你慢些说!”
柳嫂子手忙脚乱的到了杯水给她,抚着五儿的脊梁让她慢慢喝下去,眼见女儿的咳嗽终于止住了,这才又苦口婆心的道:“听娘一句劝,那柳公子实在不是过日子的料儿,你真跟了他未必能有什么好……呸!”
说到半截又觉着有些不吉利,柳嫂子忙狠狠啐了一声,改口道:“况且他那样的人,也未必能瞧得上咱们——这一没功名二没官爵三没家产的,你难道还要给她做小不成?”
五儿并未言语,可瞧那表情显然是千肯万肯。
柳嫂子见状心下一横,暗道原本还想着待价而沽,看看能不能高攀到宝二爷那边儿,如今看来只能请焦大爷早些收用了这丫头,也好断了她那些糊涂心思。
否则再这么下去,可就真要便宜那姓柳的败家子了!
打定了主意,她放缓语气哄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就算有什么心思,总也要养好了身子才成,不然这病恹恹的哪个能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