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绣橘虽然到得了焦顺的允诺,但回到家中仍是吃不下睡不香。
到了八月十五这日,她天不亮就起来恹恹的洗漱,不想刚在手上涂了皂粉,就听外面有人叫门,好奇的探头一瞧,却是平儿摸黑寻了过来。
于是绣橘急忙净了手,迎出去打探道:“平儿姐姐怎么这时候就来了,莫不是二奶奶有什么差遣?”
“这回不是二奶奶差遣,是二爷有吩咐。”
平儿笑道:“大老爷今日出关,后日就又要闭关,这又赶上八月节,做子女的总该去迎一迎,问一问安才见孝道——故此特意让我来知会二姑娘还有邢姑娘一声,让她们早些去东跨院里凑齐。”
听是这事儿,绣橘连忙应了。
却又忍不住奇道:“姐姐单说是二爷有请,莫非二奶奶不打算跟去?”
“这不说是为省亲的是做个预习么,今儿这场面颇大,我们奶奶怕珍大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准备早些过去,帮着巡视巡视,免得出了差池。”
“原来是这么回事……”
绣橘恍然,又和平儿拉呱了几句,这才在院门前目送她远去。
两人这一番言谈虽不曾粗声大嗓,却已经惊动了堂屋里的贾迎春和邢岫烟。
先是迎春唤了绣橘过去问话,等伺候着她穿戴整齐,外间邢岫烟也在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绣橘挑帘子出来,先把要去东跨院里凑齐的事儿说了,紧接着话锋一转,又对邢岫烟千恩万谢道:“昨儿亏得表小姐指点迷津,等司棋姐姐脱了困,我再让她好生歇一歇您!”
“快起来、快起来!”
邢岫烟连忙将她扶起,顺势问道:“听你这意思,焦家哥哥果然应下了?”
“焦大爷说是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绣橘就忍不住压着嗓子叹气道:“枉我们跟了二姑娘这么些年,不想真遇上事儿,反倒不如外人知冷知热!”
这话邢岫烟却不好接茬,只能催促着赶紧去东跨院里凑齐,免得让表哥久等。
于是表姐妹便带着丫鬟婆子,匆匆与贾琏、邢夫人汇合,又转到了单为贾母所建的小佛堂内。
一家子兴师动众将贾赦迎出来,嘴里脸上都是欢欢喜喜,却并不见那个真的上前亲近。
旁人倒还罢了,邢氏也跟着如此生分,且又透着强颜欢笑的架势,分明是事有蹊跷。
贾赦自也瞧出些不对来,忙把邢氏叫到一旁追问:“那银子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怎么会!”
邢氏听到银子愈发心头乱跳,强笑着道:“那银子昨儿下午我就让人送去王府了。”
“那你这愁眉苦脸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
邢氏避开贾赦的目光,又紧张吞了口唾沫,这才按照焦顺的指点答道:“老爷手书的借据,已然被那焦顺讨了去。”
贾赦听的一头雾水,诧异道:“什么借据?我几时给他写过借……等等!”
说到半截,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邢氏的手臂,急道:“你是说我写给忠顺王的借据,被那焦顺拿去了?!”
见邢氏点头,他登时破口大骂:“好你个蠢妇,那上面清清楚楚写了缘由,落在那刁奴手上岂不成了把柄?!若让府里知道,我曾借过忠顺王的印子钱,老太太如何肯依?!”
“我、我……”
邢氏起初被吓了一跳,后来见贾赦虽恼怒,但当着众人的面到底不敢把事情闹大,这才鼓足勇气分辩道:“我若不把那借据许给焦顺,他又如何肯借钱给咱们?日后他来追讨,总比被忠顺王府堵门讨债要好!”
贾赦一想也确实是这么理儿,遂愤愤推开邢氏,冷笑道:“说的也是,便有把柄在手又如何?他一个奴才秧子,难道还敢翻了天不成?!”
说着,将袍袖一甩,黑着脸道:“走,先跟老爷回家沐浴更衣!”
他好容易得脱自由,自不耐烦在这佛堂久留,故此大步流星在前,反把邢氏等人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