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汉话说得很好啊……”子云很惊讶,这个发音尚不标准的外族姑娘,竟然知道运用“流离失所”这个成语。“不知,你的汉话,是从哪里学到的?”
“啊!是阿影一直在教导我!”一想起杨影,库瓦尔罕的两眼,都能蹦出星星。
看来这个她口中的“阿影”,就是突破口。
苏子云笑着接话:“哦……如此这般,那敢问这位阿影,是你什么人?”
库瓦尔罕顿时一阵脸红。
见姑娘没有立即回答,苏子云心里更是想笑,但表面上却装作稀松平常,转而要求:“那,我若想见他,姑娘可否引荐?”
库瓦尔罕犹豫起来,想必是考虑到了安全的问题。
既然顾虑重重,想来无非出于两个原因:要么就是不知我的底细,又恐惧于我的实力;要么,就是心怀鬼胎,没安好心,起兵的初衷不是正义。“若姑娘有顾忌,大可以将苏某缴械捆绑。”
“不敢不敢……还请少侠赏光,我引你去见我军统领。”库瓦尔罕努力行了一个,自认为标准的汉人礼节。“准备些许薄酒粗食,以表谢意……”
看着这个十分不标准的礼节,苏子云轻笑,并回了一个真正标准的抱拳:“看姑娘似乎不是义军,也并非官兵,袭取城池,究竟有何目的?”
姑娘,你可知道:你的回答,将决定我现在对你是留是杀。
“啊?哦。我们原本是从并州城脱离的突厥部落,此行,是想要光复云中。”一说到理想,库瓦尔罕双眼清澈透凉。单纯的她,不会撒谎。“就趁敌人断粮的大好时机。”
“云中城的情况,我在来时路上,也略有耳闻;不过虽然是断了粮草,但葛荣兵力依旧旺盛。我看你兵力不足,恐怕不太容易实现,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如此冒险的计划,难道也是阿影为你制定的。”苏子云为了套话,故意面露惊讶表情,假装不知道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汉人将领,权当库瓦尔罕就是大将。“你就不怕他另有目的?”
“是阿影……啊不,我们的统帅,是官府新任的骠骑校尉,杨影将军。”一说到心中情郎,库瓦尔罕总无法掩盖内心喜悦。“只要有他在,我们就相信,一定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杨影?”苏子云突然右手捂脸,嘴却狂笑起来。
果然是那个杨影,错不了了。
回忆起一年前,在龙门渡口外,暴风雪中的那场恶斗,最终导致师尊中毒身亡,他和师兄分道扬镳,以及最近这一年的勤学苦练……这一切的导火索,不就为了保护杨家一对兄弟么?
自己出山第一站,竟然就被偶然遇见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师尊的遗愿,自己能抢在师兄之前实现了。
现在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能摸出“指极星”的底细!
苏子云的狂笑,把库瓦尔罕吓了一跳,觉得命运总是给自己身畔,安排些怪人。
“我是老朋友了,他人现在,在哪儿?”
“阿影就在府台里休息……”
“速速带我去见他……”
苏子云的激动、急切和功利,让库瓦尔罕觉得很不安。
再加上亲眼目睹了未知的强大的武艺,总觉得不太放心。虽然没什么道理,却总预感,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确实打不过他,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他说的是真的了。
至少,若这个白衣人另有所图,还有最后一道保险:
伤好后的杨影,功夫在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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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伤是怎么弄的?”
苏子云看着杨影后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刀口从肩头,笔直延伸到后背。
“没什么……”杨影褪去战袍,袒露上体,端坐在大堂中央一把胡椅上,右手拄着刀。“我们认识么?”
库瓦尔罕正在他身后,为他换纱布。
“我在来的路上,打听到云中城外,粮囤起火,是两个不要命的斥候干的,不会是你吧?”苏子云赶紧从怀中,取出鬼谷秘传的金创药。“另一个人,不会是这个姑娘吧?”
“不,另一个兄弟,牺牲了。”杨影语气平静。“听说你是我的老朋友,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有点想不起来了。”
“一年前,在洛阳龙门渡口外,师父带着我和师兄,我们三人,为了救下被绑架的你,在暴风雪中,一场恶战……”
杨影伸手接过药瓶:“接着说下去……”
“可是困于大风雪,被阻了视野,战斗以惜败告终,没能夺回你。师父身中剧毒惨死,师兄与我分道扬镳后,目前也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所说的,确是事实,对吧?”杨影依旧一脸狐疑。
“但我说的,全是事实。若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苏子云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既然你现在独立带兵行动,那我愿意加入。请同我一起诛杀达奚冰,替师父师兄报仇……”
“来人!将这个混账给我拿下!”杨影突然发作,甩下库瓦尔罕,一步夺来,一道光芒出鞘,刃口架在子云脖子上。
帐后两排突厥卫兵登时杀出,将局面团团围住。
“这什么意思?”恐怕稍一动弹,脑袋就要搬家,苏子云不敢乱动,被赶来的库瓦尔罕缴了腰间折扇。
“一派胡言!说吧!是谁命你来的?”对于杨影而言,现在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但重要的是,需要知道他背后的势力。
苏子云迅速镇定下来,举起双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一、自灭门惨案后,我一路北上,就从没去过龙门;二、我在突厥部落养伤,从未受人绑架;三、也是最确定的一点:达奚冰是救了我的恩人,而你却想杀她。”杨影的刀,散发出蚀骨的森森寒气。“除了你的仇恨是真的,其他全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