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一零章国将不国
“你这是给人吃的么?滚!都给我滚!!!”
葛荣一脚连人带汤踹翻了侍从。“这是泔水!是喂猪的!”
小家伙还是个孩子,热烫烫的碗扣在胸口,被汤水撒了一身,又疼又吓,惊恐得浑身战栗,颤颤兢兢。终于抑制不住,低声啜泣。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葛荣从石头上站起,抑制不住双手举着皮鞭在空中挥舞。“都给我起来!一个一个丧不兮兮的!”
久久的悲伤,由远及近,层层叠叠,缓缓泛起。
在为数不多只有几百人的队伍中,蔓延。
“我们败了……”
不只是谁,悄悄说了一句。
那种绝望的感觉,瞬间在沉默中爆发。
远远近近,哭泣声不绝于耳。
“都哭什么哭?有什么哭的?我还没死呢!”葛荣依然愤怒。
“大将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声。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葛荣:“去哪儿?哪儿都不用去!收拾残部!给我反扑云中!我要把我失去的,全都夺回来!”
“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兄弟们死光了……大家都不想打了……我们不是杨影的对手……”
“尽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给我起来!都给我准备武器!给我打!给我把不知死活的突厥人全杀了!”葛荣暴跳如雷,像是疯了。
也像一个,难堪的小丑。
“要不,我们往东逃,去沧州找宇文将军吧……”
“逃什么逃?你再说一遍逃?”一句话仿佛是触碰到了葛荣的逆鳞,气得他披头散发,拔剑就瞄准心脏捅了过去。
一道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脸。
说话的副官,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逐渐失神,笔直直横倒下去,躺在地上,断气死了。
“我没输!我没输!都听见没有!我没输!我从来都没输过!这次也不可能输!”葛荣竭斯底里,已经丧心病狂。
“不好了!北面冲来一队突厥骑兵,正在向这里杀来!”一个一身血污泥巴的马前卒,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回来。“是杨影,在不逃就来不及了!
所有人一听杨影大名,都吓得破了胆,忙起身夺路而奔,携带的东西也都扔下不顾。
包括葛荣。
他也忙扒开左右,不顾一切的往距离最近的马背上趴,全然不顾狼狈和周围,也不再管其他人死活。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慌不择路,往哪个方向跑的人都有。
“都他娘的让开!没有我,能有你们吗?”葛荣在马上,用皮鞭乱打,嫌周围残兵败将们碍事儿挡路。
鞭头是用粗壮的牛皮编织而成的,打在身上,登时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将整条皮鞭都染成红色。
在护卫舍命的协助下,终于从奔溃的人群中,平安杀出。
奔走出十几里地,见声音远去,无人追击,才终于停下脚步,喘上一口气。
葛荣这时再看左右,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两人。
而队伍,也不足百人。
而且衣衫不整、肮脏不堪,一个个的,一脸写满了惊慌与疲惫。
拖拖拉拉,队伍也被拉得很长。
缺胳膊短腿儿的,基本上就等于判了死刑了,不用想着跟上了。
更有伤势重些的,已经在半路上,自己死了。
自参加起义至今,一路参与扩张,到篡夺位置,粉碎数次朝廷征讨,从料想到,会有今天。
“往东去的路,已被封锁,我们只能南下了……霸州或许还有剩余兵力,可以接应。”
定睛看时,说话的人一脸污垢,差点没认出来。
正是那个,曾在云中被包围时候,提出建议,要求注意封堵攻城地道的,不知名参军。
竟然没死?
他竟然还活着!
参军以为,事已至此,这一次,葛荣应该是肯定会采纳自己的建议了吧?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通敌的叛徒,就地枭首!”
葛荣气不打一处来。
娘皮的又是你!都是让你冲的,才兵败至此,落到这般田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说的这么准,不是通敌,又是什么?
不然你怎么可能知道?
每次差点送命,就跳出来嘚吧嘚吧。
“葛将军!我冤枉啊!冤枉啊!”
随着声音的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最后变成了一颗,被放在案板上,呈来的头颅。
参军致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
错就错在你每次废话太多!
要是没说对,反而可能还好,无非就是留条狗命,从此以后变成众人笑柄。
可惜关键每次都说对了,那就活不成了。
虽然人杀死了,但局面并未改观。
葛荣最终还是只能悻悻的带着残余,向南朝着霸州的方向,日夜兼程,连续逃窜。
而杨影,为了巩固云中城防,提防可能潜藏在,逐渐聚集庞大的突厥部落内部的敌人,只得放弃追击,挥师回程。
葛荣花了一周时间,终于到达霸州,与黎成的军队汇合,算是捡回一条命。
——
敬宗孝庄皇帝,元子攸,建义元年,五月。
魏诏入粟者赐官爵魏因丧乱,仓廪虚竭,诏入粟者可赐官爵。官吏入粟八千石为散侯,白民入粟五百石者赐出身,沙门授本州统及郡县维那。
出这馊主意的人,又是胡斯椿。
这一卖官鬻爵的政令一出,大魏全国上下震惊。
很多原先小的世家族姓认为:在“河阴之变”后,北魏宗派以及高门大姓消失殆尽的今天,这是一个千载难逢,踏入政坛的机遇!
于是纷纷拿出自家囤积的钱财粮食,在地方郡县,捐个一官半职。
大魏朝廷,上下官吏,瞬间爆满。
晋冀鲁豫某些地方,更是出现了八岁娃娃和八旬老汉,皆挂带佩印,头戴乌纱的奇妙景象。
一些有钱大户,给自己家养的狗,都要捐个黄门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