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暂时居住的公寓比我预想的更为不设防一些,和其他普通小区一样,虽然看起来门禁森严,岗哨密布,监控全覆盖,但是进门除外都只需要一张门卡就可以随意出入,有时候还可以假装新来的跟着其他人混进来——门卫也并不会多事,基本都坐在涂成类似公安局背景色的屋里玩手机——只不过因为一张门卡只对应一户人家,所以坐电梯的时候不能指定想要到达的楼层。
我拎着两大兜从商场里买来的食品,跟在小诗身后进入公寓栅栏门旁开的刷卡自动铁门,向着她所居住的那幢大楼走去。
因为之前在超市里发生的闹剧的影响,我们两个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氛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墙壁一般,谁都不好先理对方。从离开超市就是“阴人前头走,阳人后跟着”,若即若离的跟在默然无语的小诗身后,即使是初次来到这处公寓并不通晓如何进入的我也一声不吭,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看着她从包里掏出门卡,打开大门。因为是自动门,打开的瞬间如果不维持住马上就会关上,担心我没跟上的小诗回首望,见我紧随其后,好像蹩脚的跟踪狂,放下心来,推门而入。知道我两手拎着重物,便在进门的时候一直用手撑着黑漆大门,将我让了进来。
这时候再不说话就有些过不去了——本来就是怕小诗讨厌我才一言不发,见她如此友善的举动,我的心理放松了许多,松了口气,向小诗点头示意。“谢谢。”
面无表情的小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勉强做出了类似微笑的表情作为回应后,转过身向后方走去。——明明刚才和那帮超市大妈聊得那么开心,面对我为何如此冷淡?
走在修葺优美的整洁街道上,沿着路边一排排高大的行道树,路过一处中心涌动雕塑精美的欧式喷泉以及陈设了各种崭新健身娱乐器材的小型广场,我们来到了小区的深处,向右拐,再行50米后,来到了小诗住的5号楼。通体黝黑深邃,仿佛用一块黑曜石精雕细琢而成的二十层高高档公寓内,小诗住在第十八层。——还好不是住在地下……
“真够高的——要是电梯停电了可怎么办……”我举头遥望几乎高耸入云的楼顶,喃喃道。
“走楼梯就行,楼梯里还是很宽敞的。”小诗淡淡地说道。说者无心,听者下巴都要掉了——别说十八层了,从小住在八十年代单位老楼一层的我,连上学都不想爬楼梯,然而每次年级调整楼层都越来越高,美其名曰“节节高”……
“你经常爬楼梯吗?”
“只有两次,一次人太多,一次停电。”
“两次还好——欸,你住这儿多长时间了?”
“两天。”
“……”这也未免太频繁了……
还好今天运气不错,既没有停电事故,晚上坐电梯的人也不多,我们直接乘上停在一楼不知沉睡了多久的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的向着小诗所住的楼层进发。拎了一路,手里东西愈发沉重,见电梯里还算干净,我就顺手将袋子贴墙壁放在了地上,松了松勒红的双手。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贴着右侧前方靠近电梯选层器的位置,看着光滑铁壁上张贴的各种注意事项,还很无聊的拿起了电梯内报警电话机——主要是想确认是不是摆设,还险些按下电梯报警铃,被小诗拦住了。表现得好像一个刚进城的熊孩子一样,心里却一直在抱怨电梯怎么升的这么慢?
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十分必要的,不光是出于伦理道德方面的考量,更多是精神上的要求,毕竟无论关系多么密切接近的人之间,都会因为个人自身的需要,存在一定的疏离。只不过这种距离感因人而异,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明明两个人都很喜欢对方,却由于各自对于维系身边同样关系人群并不会失去本体自身所需要的主观性特定距离的不同,导致双方产生了心理偏差,开始了怀疑与猜忌循环……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因为这台电梯运行的速度实在是太XX的慢了!狭窄昏暗的电梯内,孤男寡女共处于这一暧昧的空间里,并不熟悉的两人因为找不到话题更显得这里静谧异常,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连呼吸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尽管极力躲避女孩美艳的身影,但是那如风吹花海般飞扬飘散的香气:无论是化妆品还是洗发水,却怎么也忽视不得,令人心动——为了防止发生上面的情况,自知定力不足爱胡思乱想的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起初还是玩玩手机或者假装看“风景”,然而电梯上升的速度惊人的慢,到最后我只得近乎自闭的将身子整个正面贴在了冰凉的右侧铁皮墙壁上,冷却迟钝我的五感。——早知道还不如走楼梯了,顶多就是第二天抬不起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小诗当成怪人。可能早就认为我不正常了……
十几分钟的煎熬过去,电梯终于停下。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我重新拎起购物袋,走出了电梯。——因为即将面临的更大的挑战,我必须集中全部精神,面对小诗的“闺房”。
其实我也不想用这种已经过时了的词语来形容小时的房间。但是对于我这个从小到大以来除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拜访时进入过关系不错的邻家小女孩的房间之外,这是长大(该懂不该懂的都懂了许多)之后,第一次踏足女孩子生活的神圣空间——心里不免会有些些许许多多多多多(?)的紧张……
当然小诗并没有察觉到我心情的变化,十分平常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门口踏脚垫上脱鞋,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解开皮鞋侧面拉链,本应是先慢慢褪下右脚,再处理另一只,但是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好半天没解开拉链,被逼无奈的小诗也顾不得自己穿的是裙子,更没工夫整理褶皱拧歪在一起的黑丝,不得不蹲下身子,双手费力的处置着长靴,看起来十分生疏。果然平时并不习惯穿这种装饰性的服装。好在假发已经在电梯里摘了下来,不然更显她的凌乱不堪。
站在身后的我的心境仿佛考试发榜一样,不断变换着。起初还因为能看到平时端庄大方的小诗这冒失的可人一面意外的惊喜;后来聚光的小眼睛无意间瞟到了女孩不经意之下转瞬即逝的春光乍泄,呼吸险些停滞;然而随着小诗行动失败的却来越频繁,发出了愈加烦躁的气馁叹气声,有些可怜,后来甚至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一直藏在哪里吗?)——虽然我并不太懂,也能看出这一双挺值钱很好看,饶是小诗也需要下相当大的决心才能舍得。实在看不下去,我出声道:“我帮你吧。——我妈以前也爱穿这种长靴,回家脱鞋时都很困难,不得不由我或我爸帮忙……你就这么站好就行,我帮你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