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极无聊,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的我,开始放宽视野,不再拘泥于一床一人。一回头正巧发现邻床的空铺因为我们的活动变得十分凌乱:白床单皱皱巴巴,枕头也扒拉到了床脚处,要不是整体颜色缟素简朴,还以为是那个晚上睡觉时爱做噩梦的顽童的床铺呢——令人操心……
看着这乱糟糟的床单,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不是因为我并不是处女座或者有强迫症,可能是处于习惯——大学期间宿舍生活留给我的唯一一项优点吧。
我毕业的大学自称是军事化管理,校风严格,校级严明。然而实际上犹豫对“军事化”这三个字的错误理解却导致了极其扭曲偏激的结果。就拿“学习”这一正常应该是学生本分的主要事项来举例吧:其实对于许多大学生来说,逃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不被老师发现,或者说能够承受被发现的后果,保证考试不挂科不落后,甚至即使被开除了也能保证生活质量,偶尔偷个懒也无可厚非,毕竟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简单生活了,总会面对许多诱惑,面临许多问题需要解决,按时上课不再是最主要的事情。我们学校也是这样,除了导员偶尔的GANK,基本没人监督,相安无事——然而令人想不通的是早晚自习的管理,不仅必须每个人都在场,有事的必须亲自取得导员的请假同意,还要派专人来早晚点查人数,走廊有人巡查,教学楼大门也有人把手,不允许随意走动出入——每天如此,而且在教室里不许说话,不许看手机,不许睡觉……哪怕枯坐浪费时间也要坚持到下课铃响,根本就是教育小学生的那一套……正经上课都没人能管,自习反倒搞得这么严,本末倒置过头了吧;还有一项令人发指的就是宿舍的管理,体育部每天早上六点在各楼层吹哨“扰民”,叫我们早起跑操,同样需要点查人数,到了晚上十点还要各宿舍查人——根本就是犯人待遇,更可气的是对床铺的要求,床单必须整齐无褶皱,被子叠成四方宽,枕头也要理平整,不然就扣分……特别是对于一直住在下铺的我(没人敢住我下面)来说,第一个被检查的就是我的床铺,好几次上铺同学逃过检查而我却被扣分,逼得我不得不每天都要整理好床铺才敢离开宿舍,生怕被人弄乱,后来连其他铺的乱床单都看不惯忍不住伸手,养成了这个习惯……
看不下去的我决定帮忙整理一下。站起身,回头先把枕头拿起来,放在空桌上,再把床单掀开,抓住一边,在空中用力一抖——像电影中的城堡管家一般,娴熟的清清一搭,对齐靠近我的这一侧床边铺好,接着绕着床铺转到对面,整理另一侧……
拐弯抹角抹角拐弯,终于靠着命大从一个车水马龙却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逃出之后,来到了医院面前。
把行李放在脚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出身是冷是热,如今寒风一吹冰冷冻人的汗水,我心中感慨万分:既感佩于各位司机师傅手下留情,绕我一命,不至于在医院门前还要劳烦救护车把我抬进去;又抱怨自己的愚蠢,非要早早买两大堆四大袋水果——虽然在车上不需要劳力,但是从下车以来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我带来麻烦,不光把两手都从手掌到各个手指都勒得又红又肿,还要不时注意别撞到行人、刮到路边店铺,累得我是好几次不得不找块空地放下手里的重担稍事休息一会……
向医院走去,由于侧门窄小的行人通道被人堵住——几个中年人正扶着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老爷子进门——我直接转向宽敞空荡的车辆通道,在小心水果不被撞坏的情况下,侧身从栏杆缝隙处钻过,进入了医院。
毕竟疾病没有时间的概念,即便是工作日,来求医问药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几处停车场被悉数占满不说,就连庭院内的空地上都停了许多车辆,还有不少是载客入内马上就要离开的出租车,根本顾不得秩序与否,随处停靠,连行人通行都成了问题——谁让这里是全省有名的医院呢,连附近其他市县的病人都会来此看病。好在医院安保工作到位,随时都有指挥安排的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维护了医院的正常工作。
因为之前一次王大爷重感冒住院就是在这里,尽管这次是不同的病情,但是住院部大楼是同一栋,差的只有楼层数和病房,所以从老秦和心姐那里询问处具体位置之后,驾轻就熟的我就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还要四处问路,直接穿过门诊部,直奔住院处走去。
经过了楼宇间空地上新建起的小桥流水,假山凉亭等等惬意怡情之意象组成的小型花园(看似附庸风雅,却因为其中多是穿着病号服行路艰难愁云惨淡之人,根本找不到古风之情),为担架和轮椅让路,躲开无数不知病情严重咳喘缓行的病人,跟着几位看上去与我目的相同,也拿了许多慰问品的家属进了住院部大楼,在单层电梯前等待着五楼下行的电梯。
我看了一圈周围多是单人,鲜有两人结伴交流的探病者们,基本上没有一位是向我一样一次买这么多水果的人,还有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两手插兜,完全是空手的——可能是经常来访,长期看护不需要买东西吧……
他注意了我的目光,不躲不避,直视着我——然而就在我意识到自己失礼,正准备收回眼神的时候,这位小伙子挑衅一般的向我扬了下眉毛,趁我愣神的功夫,伸出双手抱住了身旁的年轻姑娘,美丽的姑娘甜甜一笑,十分享受的倒在了他怀里……
“我宣布——”我中气十足的对着话筒先开始说结束语。
“本次开学典礼——”小倩跟着我说。
“圆满结束。”
随着我和小倩完美的同步宣告下,终于完成了这次学校创建四十二年来第一次临时施宜的开学典礼。
玻璃墙外的广播社同学关上了设备后眼开眉展地冲我们举出右手大手指,我们终于彻底安心的呼出一口大气,好像刚刚打了一场肉搏战一样,我们疲惫的起身,走出播音室。
“太棒了,没想到两位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
“是啊,而且不过是个人发挥。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还是从来也没排练过的情况下,就能配合得这么好,真不愧是我们学校的金童玉女,两位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我和小倩走出来后,周围的广播社员们都被我们的表现惊呆了,不住的赞美——不过,我和小倩确实配合的很好,明明是毫无预兆时临渴掘井,虽然有些瑕疵,但是没想到在互相帮衬下,居然发挥的这么好。
“别奉承我们了。”
小倩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一样。
“是啊,吐字不够清晰,节奏把握不好,还有几次词没对好,说错了差点没接下去——感觉也不怎么样。”
哪来的专业喷子?跑着发弹幕来了?
“这是怎么说话呢?你行你上啊!你,你是——谁啊?”
本来义愤填膺的几个同学想为我们打抱不平,但是话说一半就懵了,看着刚才的那位“评论家”。
屋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和小倩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明显格格不入的人——面带不屑的异国金发少女。
少女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泰然自若的站在屋子中央。
“这冰山美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
“她怎么进来的?”
“跟着会长进来的。”
“啊?会长厉害啊,一个校花还不够,还自备带着个美女——还是个老外!”
“真好啊,金发少女——可惜身材,有点平……”
本来毫不在意的金发少女突然死死的盯着最后那个有点猥琐的广播社社员,把他接下来的话给吓了回去。
“这位同学说的对,因为时间关系,我们确实是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很对不起大家。谢谢你的批评指正,我们会好好反省,多加改正,争取以后做的更好。”
小倩不卑不亢的对少女回应道。
“……不用道歉,我只是对无脑吹捧的有些反感,不是针对你……”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少女被小倩谦逊的话语和态度所打动,面带悔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好了好了,都是一时气话,两位也不必太介怀。”
看气氛缓和下来,我赶忙上前说起好话,做起学生会长最为基础的工作。
“哟,会长也在啊。这样吧,我们和这位漂亮的外国同学还不认识,不如给大家介绍一下。”
小倩露出了今天最“完美”的笑容,眼带寒光的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