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气象局预告的一般,下午天气不错,尽管温度不高,阴云散开后,碧空中降下和煦阳光,温暖每一处光芒。特意请假回来的母亲和父亲领着乖巧的小婷婷一起出门,去儿童乐园玩。我则独自去了图书馆。
途中接到了老刘的电话。我有些意外,刚到家的时候和他联系过了,还在南国海边度假的他应该没什么需要和我沟通的。以为是单位有事,快步行走于孤寂大街上的我逐渐放缓脚步——结果发现还是海边的那点事情。
“小楠走了。”
我愣住了,停下脚步,看着行道树枯枝上不知被谁折断一半的裂痕,担忧道:“走了?回家了?”
“不是——”
“那就好。”我稍稍安心。我可不希望小楠那么好的姑娘受到我的恶劣影响……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从老刘那里得到最新消息,小楠在小林的邀请下,到小林所在的城市游玩去了。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怎么惊讶——无论从何种方式、角度来看都属于独立成熟女性的小楠在没有任何契约法律规定不允许的情况下接受另一位曾经关系密切的自主男性的正经邀请进行不违反道德约束的普通朋友间的旅行本来就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的——属于是在意料情理双重意识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命运所致——这是上天对痴心深情的小林的回报,跟我毫无干系。即便我还在那里,并且不要脸不死心地千般阻挠,万般刁难,也无法阻挡一对更为合适的情侣(虽然还未确立)的诞生。况且我还顺水推舟推波助澜了一把呢。
“好事!”我冲觉得对不起我而特意打来电话道歉的情绪比我还要低落万分的老刘愉快地劝慰道,“这不挺好的嘛!你俩也不用因为少了个人怕小楠孤单没心情好好游玩,小楠也有了好人陪伴——小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然我还担心我毁约逃走搞坏小楠的心情呢……”
“逃?”
“我是说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没必要吹毛求疵——”
“你咋办?”老刘沉声道。
“我咋了?”我笑着反问道。
“你——唉……”本来想痛斥我一顿的老刘无力叹息,无言以对。我们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惜的是也都明白没办法说服对方,如同冷静的马丁路德与沉默的伊拉斯谟,无可奈何,所以也没必要再多纠结。
以互相问候作为无奈的道别,一向礼貌等候别人的老刘转瞬挂断了电话,我只好望着黯淡的屏幕喟叹一声,收起了白霜划过的手机。
晚饭前回家,父亲在做饭,母亲正和小婷婷玩扑克牌。渺小的扑克牌在更加渺小的小手捏住,画面十分魔幻。见我回来,小婷婷欢天喜地跳下床来迎接,母亲也如释重负——不会遥控机顶盒调出专门放送少儿动画的父母,使出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信息化时代的孩子喜欢的娱乐方式,只能在小婷婷腻歪之前一会一换,我小时候和父母一玩能玩一天象棋、扑克、玩具(母亲清理后仅存的几样小东西),都被扔在了一边。
我边脱外衣边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模范家长的样子,对小婷婷认真审查问道:“你下午表现的怎么样啊?听不听话啊?”
被我严肃的表情吓到,小婷婷收敛笑容,仰面遥望,合不上的小嘴微张,不断点头。母亲也在旁边表扬她,并拿出了在儿童乐园里儿童娱乐店里填涂的蓝猫淘气的人物画像,和我遥远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起初我还以为是她自己画的,吓了一跳,后来发现画纸上有轮廓,是按照示例图的样子在上面适当的位置粘黏上恰当的颜色即可,不过这对一个幼儿园从没看过这部堪称“古董”的优秀动画片的孩子来说,已经是相当不易。我赞不绝口,当即决定今天可以多看两集动画片。小婷婷欢呼雀跃,蹦起好高,差点没把自己摔倒,站起来后仍然笑声不止。孩子的快乐是这么的简单。我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如此单纯、天真,一颗糖、一块点心就能满足我们小小的幸福感……已经多少年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就算真心笑过,之后不过是无尽空虚,留在心间的也不是当时的愉悦,而是对往日的遗恨、如今的迷茫与未来的惶恐……
吃罢饭,父母出门锻炼,担心夜晚的寒冷和危险,留下小婷婷和我在家。我按照与表姐的约定,监督她写作业。说是监督,面对符合幼儿园孩子的幼稚作业,困得直打哈欠的我只能无聊的躺在床上玩手机,不时抬头观察一下电脑桌前的小婷婷的背影是不是在认真写东西——不要说我懒,我见过的所有家庭里家长——尤其是男性——基本都是这样看孩子学习的,我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本来还想着早点打通这个剧本换新mod玩玩呢……
作业完成得很顺利,如果没被古灵精怪的小外甥女糊弄的话,基本都是像美术作业一样涂颜色色块的工程,仅有的两个写字作业,也不过是重复性的照抄多了个记时工作而已。不过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迹,我还是忍不住批评了几句,尽管可能是徒劳——毕竟她只待两天——但是考试时不止吃了一次亏的我不希望下一代重蹈覆辙,尤其是键盘打字为主流沟通方式的如今,写一手好字更为重要。用高中班主任的话说,对酷暑盛夏闷在小屋里成天废寝忘食的批卷老师(其实多为大学研究生)来说,打分的时候根本没心思照顾学生的心情,对于像作文(无论英汉)这类的有一定主观性打分的题目,好的字迹,就像清风送爽,难看的则如炼狱熔浆,孰高孰低立分高下。
仿佛刺秦失败的荆轲一般,从将近两米的“高空”中跌落于地的我,“箕踞”而坐;又如“击轲”“八创”后的秦王一样,“目眩良久”,身子僵硬的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在风沙吹打下终于缓过神来的我这才动弹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确认自身未受太大的损伤后,双手撑地艰难的站起身。
一边拍打着制服上的黄土,一边心有余悸地盯着眼前翻倒在地的两把椅子,我不禁为自己的幸运致以两米高的敬意:幸亏椅子在冲击下并没有碎裂扎在自己身上,幸亏昨天下雨后土地松软缓解了不少的动能,不然就算是结实“肉头”的臀部先着地,光凭我的体重加上刚才的高度组成的“重力势能”便足以把尾骨折断……
揉了揉屁股表面,最先受到冲击,受损最大的重灾区——“右半球”,把被刚才的“阴风”刮下来后,平稳展开,匍匐在地面上的广告纸拎起来。本想把这张罄竹难书的罪魁祸首“凌迟处死”,撕成碎片以平民(我)愤,但是有碍于其材料过于牢固,不得以只得作罢。抖落掉粘在广告上面的黄土灰尘,卷成细细的纸筒卷轴,塞进口袋里,准备收押“大牢”,听配发落。